一 尚宽富长得奇丑,眼睛、鼻子、耳朵、嘴……没一样长在该长的位置。 娘生宽富时,一切还看不出,白白嫰嫰的一团肉。爷抱在手里,喜上心头。 “噢噢!一个崽哟,我尚家的种尚家的苗。” 放了长长一挂爆竹,欢天喜地地响。硝烟腾起老高,与天边的云接上了,云飘过拂过擦拭得那轮日头光亮如炬。 日子也过得飞快,也像烟云过眼,眼眨巴几下就三年了。 “噢噢!”爷又叫了起来。 “你看你那么叫?”娘说。 “
祖父在某天突然失踪,祖母再也没有他的消息。那年父亲刚一岁,祖母随后带着他离开了毛村。祖母从毛村渡口乘船到龙泉驿,再出大冶湖,沿长江往西,走汉江,至死没有回过毛村。祖母死后,父亲带我回过一次毛村。记得是夏天,我们先坐车,再乘船,从汉水顺流而下,沿长江,在河口镇下船,再坐小船经大冶湖来到龙泉驿。 毛村的老人说,祖父是被祖母克死的。所谓“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听到这么恶毒的话,还在毛村流传,少年的
一 太阳落山了。 远远望去,红火球似的太阳一点一点地被山峦拽了下去,就要消失的夕照把周边的云朵化成了橘黄色,像燃起一团火焰。临落山的太阳慢慢下沉,似乎又向上跳了一下,终于让连绵起伏的山峦吞没了。 景仙洲站起身,戴上军帽,紧了紧腰间的皮带。这位出生于临汾、已经年过半百、由书生转为军人的汾东游击支队司令员,虽然在长途行军后,略显疲惫,但站立后,立即显示出了精神矍铄的神情和干练挺拔的姿势,他走出树
在河南省巩义市夹津口镇王沟村村头,矗立着一座抗日英雄纪念碑,上面刻写着一段五六百字的碑文,类似墓志铭,书写了王沟村革命烈士李景春的短暂一生。 年深日久,碑身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略显斑驳。碑文倒还很清晰,择要记录了李景春的籍贯、出生年份及其个人成长中经历的几件大事,大抵有:一八九四年出生,十五岁靠挑煤营生,后入私塾学习勤奋,辍学后教书多年,桃李满天下;一九二五年被推荐任王沟村保长,一九二六年任乡分局所
一 饿瘦的群山在风雪中奔跑。飞机狰狞 不放过一粒粮食 风,用机翼的刀 把天空刮得比空坛子还干净 万物悄无声息。唯有一面旗帜还活着 而鲜红在胸膛里招展 比旭日还要蓬勃 此刻,将军怀揣的黎明 正在被篦子一样密集的刺刀,一步步逼近 猛虎在一朵朵雪花之间行走。飞机 恐吓他的祖国 装甲车一条道、一条道地碾出的集团部落 成为大地的病灶 而粮食封锁在无穷尽的贪婪中 包括麻雀和它弱小
妹妹给张华打电话拐着弯儿找我,直接找我,我不接。 我在去上海的高铁上,车速快,信号撵不上,我拍了车厢全景和树木建筑掠过火车窗外的视频发给他,证明不是不想接他的电话。到了宾馆,惯性让我感觉房间是高铁车厢,还在疾奔,看看窗外树不动云不动,才稳了神,斟酌再三,硬着头皮摸起电话给妹妹打了过去。她还是老一套,说妈摔断腿三个月了仍下不了床,伺候草鸡了,哥哥你能不能回来一块儿伺候?又说妈很想你老念叨你,整天哈
一 2023年春的一天,耳中传来一阵持续的鸣叫声,我探身窗外,辨别寻找声源。当然,寻找声源是徒劳的。这鸣叫声,不是虫声,不是风声,是持续的不间断的小声啸叫,这声音极其单调,乏味,无方向,无音感。在以往的生活中,也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在早年的收音机收听使用过程中,有听到过被无线电波干扰波段干扰的喇叭电流啸叫声,这种声音使人耳膜难以忍受,从而使正收听收音机者放弃收听,这种极不稳定的无线干扰电波的啸
从文明路跨进文明门,恍若从北宋回到当下,直下,便是步云街;从步云街直下,左拐,就是文德南路;穿过十字,斜对面就是珠光菜市场。如果是周末,走这段路可真是清爽极了。如今的文明门不大,自然不是当初的样子,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家门,进了门,便进入了广州人的生活源头。步云街端端南下,一丈来宽,几乎笔直,只是到了东濠涌,修了一道精巧的小桥,略略扭了一下腰身。走在此街,两人可从容错身而过,若有一辆自行车七扭八拐地从
“我听见斧头开花了。” 保罗·策兰的这句诗,好似在暗示我,虽然三十多年过去了,但我对那些旧事的记忆却历久弥新。不是我不想遗忘,而是遗忘并不能解决遗忘所带给我的后遗症。也许,生命的确是应该珍惜的,但悖论恰在于保罗·策兰在诗的结尾所写的:“我听说他们把生命叫作/我们唯一的避难所。” 如今,我既然从这避难所里走了出来,那我就必须鼓足勇气,用我绝对的真诚,以事件见证人的身份,心有余悸地说给你们听——斧
显然,当代汉语诗歌已然成为大江大河。我所看见的余丛,他的诗歌是一条自我汇入大海的溪流。在干净而克制的语言里,作为思辨性充盈的诗人,余丛简练的意象充斥着反讽与荒诞,个体生命于现实困境中得到时代性的映照。组诗之中,《论人之为人》从沉默走向哲学式的诘问;《还乡之书》不回避环境的粗粝,新的笔触写出人与土地的关系;山雨任性、闪电闯入,《阵雨图》描绘人生的无常,还有聚散;海浪起伏,《波澜传》却是无岸可依的孤独
还乡之书 既然明月断了音信 又何必在意白云的归期 井水犯不着河水 还乡者有了古老的怯意 多少旧情新生了势利之心 多少交往不值得维系 水土可以相容 草木却将我拒之门外 留守与出离,该分道扬镳了 时间的裂痕,无法愈合 乡愁是游子的病 过往的风,请在途中扎根 论人之为人 我对我的人生沉默不语 我有一部书的空白 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 我为悲苦赋形 当世的诳语不会在未来扎根
赤水河 我确信除了赤水河,不再 关注其他的河流 我远远地站在岸边,伸出双手 等待来自小镇的美酒 载来白昼的琼浆和世界的惊喜 赤水河里的挖掘机,不停地 清理着水里的石头、淤泥、障碍物 像清理着我后半生衰败的身体 这样我就无须摸着石头过河 春风,就吹绿了整个山坡 这里的油菜花是低调的 没有挡住河水冰雕一样的明亮 细雨中它顺手牵来一团白云 这唯一没有被污染的大河 流水越是平
从前…… 从前,这故事被讲述,关于 时间前的一个年代,我们可栖空间的 一个松动之点,当成人世界翻滚 经过我们,一个故事,在其中那 绝望的种族内化于脉搏的 击鼓声,永远安居于脸孔之后 我们制作,在那个时刻,我们发现 藏匿的宝藏,丢失的孩子,青蛙 变成王子,巨人或精灵弹跳 和升起,眼睛圆大的恐惧的狗, 有着金属鼻的女巫,那特别的形象 第谷·布拉赫①多年后才发现。我们与 生物们
广州与香港,岭南最具代表性的两座城市。历史上,曾有“省港”一词说明这两座城市的亲缘性,近年更因建设粤港澳大湾区而趋向一体。就历史来看,广州当然古老得多,香港则是近现代历史的产物。在文艺层面,广州也相对传统,香港则更现代更时髦。过去,学界讨论中国城市文学时,总会拿香港与上海做双城比较,很少将广州与香港置于一处讨论。广州与香港有很频繁的文化交流,在文艺风尚层面其实也有很多相通之处。比如我们在黄谷柳《虾
徐诗颖:谈起广州和香港,大多首先会想到一个词“省港”。这个词于清末已经出现,意味着历史上两地已经出现想象的共同体的情形,主要历史事件有“省港大罢工”“‘省港杯’足球赛”等。随着时代的发展,“粤港”一词逐步取代“省港”。自2019年《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颁布以来,“粤港澳大湾区”让广州和香港成为大湾区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即便如此,“省港”一词使用在两地民间依旧有蓬勃生命力,反映出两地在经济、文
广州和香港同属珠江流域,在文化上也共同为岭南文化所孕育。岭南文化作为边缘性地域文化,具有开放多元、务实守成、自立求新的文化特质和精神内涵。①广州和香港在历史上同为通商口岸,中原文化和海洋文化共存。自西方工业革命发展迅猛,西方国家计划并发起了对中国的侵略,通过殖民、传教等不同方式灌输西方海洋文明和文化。两地汇聚了新旧、中外、海陆等文化,并不是一味地吸纳接受,而是转化并形成新的文化特色。 珠江三角洲
导读:樊迎春 讨论:林 霖 余诗懿 王语婷 曾沛怡 陈心彤 张 蕊 杜思语 姚 莉 樊迎春(本期导读,评论家,北京大学文学讲习所讲师): 邓一光《人,或所有的士兵》是一部以二战时期香港保卫战为核心事件的长篇小说,作家的叙述聚焦于“被遗忘”的战争和人,将人性、人道、战争、民族、国家、身份、认同等宏大复杂的话题熔于一炉,以厚重的体量和丰富的参考资料突破纪实与虚构的界限,纵横捭阖之中将故事落脚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