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好不容易从华东区总部抢来了4000箱黑蚂蚁口服液,一上午要货的电话就打爆了。代理“黑蚂蚁”以来,这种销售态势还是第一次见。郭全胜与朱丽忙得团团转,两人的眼光偶尔相遇,都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兴奋。 口服液是从青藏高原特产的黑蚂蚁中提取生物精华制成,所用原材料在生物学上称为“鼎突多刺蚁”。这可不是寻常的“蝼蚁”,它们在高寒之地的寿命最长可达七十年。在一本传世之书中,它们的名字被称为贡布克罗,
我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搬新家前,我决心与过去做个了断,一股脑将旧书旧衣服堆到一起,准备卖掉。小区的保安兼职收废品,小伙子勤快,爱笑,平时家里的零散纸箱我都给他留着,半卖半送。他看着一米多高带着潮气粘到一起的书,连连摇头,说: 可惜了,翻翻看看,别有存折掖里头。 我正对着沙发上的几床棉被发愁,想象它们塞进我开了十年的小Polo后备箱的样子,听他这么说,我转过身来望着那堆书,若有所思。 小
张小宝没上几天学,犟巴巴会写自己的大名,就是有点儿缺胳臂少腿东倒西歪,街道主任说,张小宝,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完全的话,赶明儿到单位领工资我瞧你怎么办!街道主任的话张小宝历来都是言听计从,他便在街道“分配”给他住的临时房子里,关起门来老老实实练习了好几天自己的名字,就等着有朝一日能像模像样地领工资派上用场。 街道有个福利厂,做一些捆笤帚、捆拖把、钉苍蝇拍、扎花圈的活计。张小宝起先就在这个福利厂干
一 春天晚霞里,邹川才将父母送进高铁站,就猝不及防接到了邹小琪班主任的电话。他还来不及从送站人群中逃进车里,只听见电话那头和身边都是乱哄哄的。他一再道歉,给老师添麻烦了。但具体给老师添了什么麻烦,他目前也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有预感,邹小琪最近的反常,加上今天老师突如其来的电话,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父母临走前,跟他说了一件有关终生的大事,他们这次回去,是打算跟几个同龄亲戚为百年之后“选房”的——墓地。
一 小雅的猫丢了。 小雅是我的宝贝女儿。她养了一只纯种波斯猫,名叫哈雅。她说名猫都是高贵血统,得有一个般配的好名字,于是就自作主张盗用了一位王妃的名字,整天哈雅哈雅地叫着。这名字,我怎么听都觉得好像一个女人,建议女儿换一个,女儿却说,老爸,盖楼房你在行,这个,你得听我的,潮。 我不拒绝青年人潮,但哈雅这名字,我的确叫不出口。况且,我也不大喜欢猫这种动物。你看,猫的那一双眼睛,好像是一个天生的
黑子老汉细心地摆弄猪头,一会儿用剃头刀给它修面,一会儿用尖刃刀为它剔鼻,时不时伸开巴掌摩挲摩挲猪脸,半根毛茬也不许漏。干一会儿两手捧着猪头端量,嘿嘿地笑。 “黑老头子,捧着猪头笑,彪了咋的?”黑子婶把刚洗好的床单往晾衣绳上搭,瞅他一眼,嗔怪道。 黑子老汉黑脸膛上两只白眼珠朝老婆子翻翻,哼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这是普通的猪头吗?它可是坐着轿车来的呀!你也没享受几遭这待遇!嘿嘿。” 这话说的
崔凤敏,女,1988年生,文学硕士,淄博市文联文学创作室编辑、创作员。作品见于《山东文学》《时代文学》《青春》《当代小说》《都市》《胶东文学》《青岛文学》等文学期刊。 我想好了,回去的路上,就把这事告诉她。 此时,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两只手插入并拢的双膝,垂头维持着前倾的姿势,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过了几个号后,她起身离开了椅子,最终驻足于走廊尽头的铝合金窗前,日光从灰白卷帘下射入,让她看起
一 进门时,我看到孙海雪正弓背跪在地上,阳台前灰黄拼接的窗帘拉了一半,明暗对峙的光影将她的身体分割成两部分。她的唇微微张开,有不稳定的气息流出,双目在方寸之间不断游移,仿佛丢失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我说,妈,地上凉。她不理我,继续趴伏着,直到从沙发和玻璃推拉门的窄缝间找到一本破烂的童话书。封面上的“开天辟地”被斜斜撕去,只剩下“盘古”两个大字,似是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还在硬撑的门楣。 这是我年幼时
在我母亲五十六岁那年,她的第一个孙子出生,从此她抛下家中农事、养殖以及我的父亲,离开故土去往上海,在后来的十二年中,她相继辗转到济南、淄博,一共看大了五个孩子,这种生活如今还在继续。在她此前的人生中,她甚至没有离开过县城。如今,像她这样到了老年因孙辈开始漂泊的农村妇女,已经成为一个群体。因年代隔阂、城乡差异造成的成长经验、生活认知的不同,导致她们与下一代,多是一种需求上紧密,实则生活内核割裂、情感
我知道有一些记忆在时间的飘忽中已经扭曲:它们在自己进化,在我一遍遍的暗示中得到修正,尽管还依附在本来的轮廓中。就像本来的院子是闭合的大宅,但现在变成了有许多条路可以抵达的建筑:它的轮廓还在。正如我们说到乡村的时候,总归是有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一个二愣子,以及一些长舌妇等,这些符号是一座村庄的标配,而我们每一个人把它沉淀下来,让它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我们想回去的村庄。许许多多的故事在村庄里流传着,有
一 我指着桃花掩映的水井说,雪儿,你朝井里瞄一下,不光看到自己的影子,还能看见许多人的影子……她以为我在胡说,身子却挪了过去,径直往井里望了一眼,哪怕就一下,也现出自个儿的轮廓。冷不防,又浮现出好些其他的面影。这突如其来的影像,吓得她连连倒退。我说别怕,这是磁场效应,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这话时,桃花被风一吹,纷纷滑向井口。飘飘洒洒的情状,比天女散花还美。 雪儿跟我初中同学。她住御前街八号,我住十
走出邮政大楼,顺着旌旗路往东,擦过霓虹招牌,扭头向左就看到盛隆街尽头的大方圆,背依一片居民楼南向而立,在商业气息浓郁、五彩缤纷的市中心,依旧独树一帜。 三个字还是那么硕大,只是褪色严重,红色变成了粉色,许多地方还脱了色。门口还是那样的造型,粗壮的紫藤扭着藤干,从门的右侧攀升,长到门头向左一折绕过门洞,在左面墙上疯长一片,覆盖了半面墙和屋顶。紫藤叶子早已枯败,不见踪迹,只剩下灰白色的藤蔓蜿蜒和爬山
手心一阵阵地发烫,好像有种东西在里面蠕蠕而动,无以名状的感觉,令我不安地伸开手掌。嚯!夜幕下,眼前豁然闪亮——一棵神奇的小草——扒开我的手心探头探脑地蹿出来:稚嫩的子叶开始伸展,不时长成茎秆,几个新芽挂在纤弱的躯干上,毛茸茸的,怯生生的,又陆陆续续地旁生出尖叶;风轻轻地吹来,点燃枝头的欲望,那朵颤巍巍的红点如梦初醒,蓦然闪现星光般的灿然……啊,多么微妙!多么奇幻! 倾情的小花开放了,花色粉粉的,
蒲松龄的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共包括作品四百九十余篇,其中许多久为传诵因而精光闪烁的经典篇目,早已成为古典小说艺术中引人注目的存在。可是在一般读者的心目中,这些存在里并不存在《江城》这一篇。 我个人却认为,《江城》不但是《聊斋志异》中的最美篇什之一,即便在整个中国古代小说史上,亦当属为数不多而富有特色的奇葩。在与其他篇章的比较中,本文对其中一些精彩片段进行“文本细读”,借以在《聊斋志异》众
路上,行走的鸡毛 绝对不是没有什么可写了,才要写写鸡毛的。我觉得,鸡毛之重,足可以压倒一条条生命。 前些天,开车行驶在新拓宽的人民街上。车里很暖和,心里也很舒服,而车外,却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忽地,我看到路边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肩上扛着一捆鸡毛掸子,缓慢地向前走。车子开得挺快,身影一闪就过去了,可不知为什么,看到老人的一瞬间,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放在几十年前,这样的镜头谁也不会感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新的颤栗,未被标注—— 于自己的光 你的眼底藏有一把烧开的壶 谁提起——谁就会沸腾 遁词如舟自横 像爱的癫痫在病理的稿纸上 无助地抽搐 岁月的森严转换季节的围墙—— 在这多雨之国 阴翳的切分成就黑暗全部的沉重 ——那些永不宽恕的人间某事 或永不再见的世间某人 精神比对降格为 代受性的同情与道德的推衍 这幅画是你立约的飞地,还是 安息的棺木 ——你
苦楝树 所有的星星都躲起来 在这个大雨将来的夜晚 散步至无路灯处 一种隐约的香气,从幽暗的缝隙中 飘出来,指引着我前去 在众多的树木中分辨 最终还是寻找到了它 一株盛放的苦楝树靠着墙 满树细碎的紫花,用特殊 愉悦的方式与我交流 无人能理解这种相遇的意义 那不可言喻的美 正即刻动身,前往我孤寂的内心深处 癸卯年立夏 一只黑蝶 还未找到有效的方式 来阻挡我进入 大片
荡 漾 在春天,随便喊一些小名 野花就从地底冒出来 它们第一次来,就是要住进晴朗的天空 做点有香气的事 春天有冲动的小动作 动物们听到信息,从远古的洞穴里出土 赶来做阳光的邻居 顺便敲敲我们的房门 我们眼神轻捷 落到哪里,哪里就会飞 桃红的母亲在田野里劳作 风吹着我们尚未成为新娘的母亲 春天里,所有的道路都取消了规则 在风中荡漾 孤身一人如同人群,我们不要主张 风一
石 刀 赤橙黄绿青蓝紫 大小高矮方扁圆 那些通透闪亮的水晶 外面看 一块块全是 黑不溜秋的丑石 切开来才知道 个顶个都是 心怀锦绣 多少石头 三生都在等待一把 石刀 度 化 一把利刃 被强行按在磨刀石上 刚挣扎了几下,就 有更多的石头聚拢 石头们前呼后拥 藤蔓般搀扶利刃 用温柔和坚韧 说服一把刀放下刀 一把刀在寒光中 脱身 咬不下一小口 夜色 新
就像一头金发的美洲狮 (外一首) 孙志翰 咆哮,咬牙切齿,撕扯着栏杆 ——马洛伊·山多尔 我的第一反应是静谧 秋末的厚草中 狮子面对你站立,头扭向右边 显得冷静而沉闷 左边的橡皮树露出一些枝叶 远处是密林,无风无云 一小队幼狮在不远处追逐 单纯的草原,淹没了危机和响雷 没有接近目标的偷猎者 和即将达成的密谋 我像一支枪管 尚未摸清子弹射出的轨迹 什么能使你变得优
1 我隐约听到了手机的铃声,忙靠边停下电动车,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手机屏上显示“哥哥”。我略有些紧张,我想,肯定老家有事情了。接听电话的时候,有同事从我身边刮蹭过去,回头嚷一句:“干啥呢?”我没理他。 哥哥说:“小美她娘老了,明天发丧。”我“哦”了一声,心落下,随口问:“礼金多少?”哥哥絮叨:“昨天晚上小美给我打的电话,她问你的电话,我说我通知你就行。” 我说:“明天你去吧。我就不回去了。需要
辣条和奥特曼 印象中,他总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令人很难靠近。不过幸好,他长期在外地工作,每年过年才回来。五岁以前,他每次和母亲离家的日子便是我得以解放的日子。“走了才好呢!走了就没人管我了!”幼年的我总是这样想。 高中以前,我都是跟着阿婆在四川一个小城生活。阿婆不识字,却极重视教育。出租屋内那几块逼仄、生硬的水泥地是阿婆的希望,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每天午饭后,我都要拿着粉笔在那几块水泥
昨天接到爱田哥电话,邀我去高粱湖喝酒,近几年我们很少见面。吃过早饭,我买了点菜,捎上两斤好酒和一盒茶叶,沿徒骇河西岸的公路向高粱湖进发。高粱湖原称北湖,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蓄水工程,后退湖还耕。一万多亩土地,搞成深沟台田,分配给周边村子,我们村分到东库区紧靠徒骇河西岸的三百亩地。湖里松软的红土,最适合种植管理比较粗放的高粱,渐渐的人们就改称“高粱湖”了。 我骑车缓缓而行,去见谁,就会想谁的事儿。我
高洪雷的历史纪实文学作品,以丰富而多元的视角,对历史和文化进行了重新理解。《大写西域》以及《另一半中国史》等作品,以新的历史叙述纬度,“摒弃了大汉族主义和地方民族主义的狭隘观念”,将人文与自然风景相融合,见证大漠风光与少数民族的悠远历史。《阿云案背后的大宋文明》则从一片叶子的叶脉勾连与斑驳画影里折射出了整个绚烂多彩的大宋秋色。将一件十分普通案件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细致梳理相关的古今律法和案件办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