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树 一切树都将被困在种子里 一盏灯被困在白昼 石头有最后的谣曲 由一只鸟化石在醒来的春夜唱出 那时子夜安魂曲 已变成清晨的摇篮曲 写给人的某首诗藏进了群山 只接受风的翻动 时间不动,时间并不消失 如一潭湖水困住的莲子 一个人困在人世 一切树被它的影子结晶 一切树,石头的丛林 一个干净的早晨 下雪的早晨有一种毛玻璃的混沌 我走在混沌里 从一个村子赶往另一个村子
养了一缸锦鲤,闲暇时便坐在鱼缸前看锦鲤们游动,它们嬉戏游玩,互相追逐,快乐自在。按照它们的习性,我喂鱼食,撒消毒盐粒,制造氧气,布置水景,更换新水。一般情况,鱼缸前,我总是放空自己,像个静物注视着它们,什么也不想,鱼们自在,我也自在。当然,并不总是这样,有时看着它们,也会不由自主地有了诸多异常活跃的想法。 我会想到“边界”。我注视着鱼缸也就看到了鱼们一生的边界,那正是鱼缸的边界,我自然而然地想到
幸福之诗 儿童骑在父亲肩膀上 要去摘天空的白云 少年张开手臂模仿天鹅的飞翔 他果真飞了起来 青年时一个秘密的吻 像山峦举起他整整一生 中年时他唱一首比火焰还要热烈的歌 他不停地唱,他用全身的器官在唱 老了他搂着阳光跳舞 像一场洁净的雪无声无息地融化 他始终是一棵树,长满绿叶的头颅 抬起在野兽和岩石之上 他呼唤星星,星星孩子一样微笑 他向蓝天招手,蓝天赠他晴朗和光明 闪
墙 苍老一片白色 白色的墙 经过年和季节 宽泛的光不可渗透 日间短了一点 变长的某个夜晚或一扇窗户 群星像树叶那样飘落 光滑的流速 仿佛都在掠过深深的裂隙 或被啃噬 浓稠的白 所有金色光芒 溶溶月色 浮动或侵蚀 不剩一点点余晖 骨架裸露 生石灰中的砖石凹凸不平 像是异化的容颜 轻与重 出奇单薄 如同一块淬过光的玻璃 爬满一千次震颤的雨滴 白色一片 无懈可击的
什么样的火能向一场大雪宣战 立春后,还是下雪了 这是冬天最后的愤怒 接下来的花开,都是辽阔了 我们习惯朝着光的方向 仿佛背井离乡,仿佛背后着起大火 那些爱过的火苗都来自体内 外部的油烟也给它散开的理由 那些燃过的火不是我做过最好的事 也不是我说过最糟糕的话 什么样的火能向一场大雪宣战 哦,那些倾斜的上下舞蹈的 ——烫伤 我的长发里埋着燃烧的雪原 长裙里有旧事如烟 当你
1.缘何写诗 王学芯:我写诗很早,从1977年开始发表诗歌算起,近半个世纪了。年轻时,对生命的书写没有现在这么深刻,那时写诗只想挤入全国青年诗人行列。这个目标我已经实现了,不仅名字不断以青年诗人几家的名头出现在全国很有影响的刊物和报纸上,多次在《星星》诗刊头条发表作品,还参加了《诗刊》社第十届青春诗会。1991年,我获得了《萌芽》杂志年度唯一的诗歌奖,出版了我的第一本诗集《双唇》。 胡茗茗:我
城郊之春 窗户像一个大遗忘 漏进来的光 投在六罐闪闪发亮的啤酒上 这是白色的快乐 幸运的快乐 然后,听着艾林顿公爵 开车去公园,今天是 星期三,又一个二十四小时 被轮番褒贬后,倒在了 黑色的边缘 普罗米修斯的冻梨 向第二日凹陷,锯齿状的 凌晨三点,抽出了芽 足够嫩的芽,高举过头顶 我只记住了 片刻的仰望 洋葱,红酒,抑或星星 像往常一样流浪 马儿四蹄镀上了银屑
向虚无敬一杯虚无之酒 新的开始意味着新的结束也同时开始了 这些年他随世道动荡 拿得最稳的是酒杯 凝望正月初一零时绽放又消逝的烟花 他伸手做出举杯动作,愣在空中,突然抖了抖 向虚无敬了一杯虚无之酒 孤独是我的竞争力 人多的时候,我总是无话可说 我知道热气腾腾背后那种寸草不生的荒凉 我的孤独已经开过光,它五谷丰登也五蕴皆空 增长了我梦游人间的能力 他们举杯言欢,我低头摩挲我的孤
纯洁 你见识了更多的建筑,那些生锈的铁钉 也能解决高空的重物。 你见证了更多的周末,也理解了 什么是荷塘边的夜色 和沉木。 你的见识将成为不朽的功课, 你的见证将一个城市的邻居变成了 隔壁。 没有峡谷的山峰不曾站立成一座山峰, 没有山峰的峡谷 不会成为英雄。 这样的岁月 也没有阻挡住水域的淹没, 也没有什么能淹没那浩瀚的烟波。 行云和流水,村庄和市镇, 每一种都知晓
读希尼的午后和傍晚 四点开始夕阳下沉 雪又被完整保存了一天 透过窗户,灰白的鸽群不时闪烁 屋顶的雪向天空伸出的手 雄辩的白,一切都不一样了 离别或到来,纯白的无名数字 你渴望的东西在我体内久照不化 有一晚也是——白跃过雪的身体 向更深处进发 那时 我们真正的时刻才正要降临 彩色与身体 一动不动的空气向你灌之以胡椒 你步行的速度是鼻梁、桥梁 在物与物的衔接处 日子紧缺
医生 病或者不病,都是自己的深渊 月亮能否从中升起 全靠内心的猎手 谁都不能被人轻易驯服 两双互相凝视的眼睛 类似镜子面对镜子 没有实体,也没有回声 空落落的风掠过夜晚边缘 没有一片药带来转机 就去种花 寻找鲜艳的同类 而后转身,群星不久将远去 自画像 只活在长满水波的星空 把种花当作一生的事业 外面的声音,都应该关进瓶子 等待有人观察 保证眼睛的精准,像子弹一
蓝色深海 快不能呼吸,氧气此刻成为黄金无法置换的 资产。为时晚矣,再见阳光时 我是一只会漂浮的鱼,翻滚着肚子吐泡泡 从人类的网孔逃掉——如脱掉一件生前的外套 世人说得简单,两条腿走路成为我的难事 记得当时我坐电脑前发呆,掉的头发比 敲出的字多。那天,我按照这个数字吃米饭 以体会生产的重要性。浪花在衣角形成 两股气压交织切磋,天气预报说远方海湾有飓风 我不信。困意莫名其妙袭来,比
刷牙 单手托腰同时望向窗外 望向这一带一片稀薄的睡眠 这不是我们唯一不注视彼此的早晨 或者躺在床上看电视节目 我啃啃你的脑袋 一颗过硬的龙须糖 出于遗憾的爱心重复两遍三遍 再来思索所有危机的过往 在房间里扯碎几件新衣 雾中有租车,穿越长长的工地窄道 大雾中有窗面,有梨,有细绳 有沉默的声线折叠,我取来 描画你的影子,一个不光明的决定 或者还是决定牺牲? 这个无雨的城市
安排 连绵的青山,是多好的安排 崎岖的山路,是多好的安排 山上的寺庙,是多好的安排 不能前去的拜谒,是多好的安排 一次又一次越过虚空的抵达,是多好的安排 大海里有…… 大海里有一切 有令人沉醉的词语 灯笼鱼是 海豚也是 它们都有着或显或隐的灯笼 我看到海豚围猎 灯笼鱼的场面 为了生存 灯笼要吞下灯笼 猎杀完毕之后 无数片鱼鳞 在海里下着一场语言的大雪 无题
石头滚动 父亲将伐倒的松木滚下山坡 模仿着他的动作 我尝试滚动一块石头 滚着滚着,父亲和他的松木 彻底不见了 我看着石头冲向河谷 停在河岸上,仿佛就此认命 有时也会向高处的林梢 扔出锋利石块 看见它在空气中快速地切割 在即将抵达峰顶时 划了一道弧线,落在坡地上 所有的石头都将回到河谷 洪水将覆盖石头和父亲 滚向峡谷最幽深的下游 失火的绳子 梨树的绿云擦拭着村庄的九
在周庄某巷口 途经的游人呀 我取走你滞留的口音 在这怠慢的巷口 在我曲径通幽的体内 它们盗埋了日影 和雕棂上孤老的水滴 泊鹭 它并非经常被我们看见 拖曳晨光或暮霭地 飞去我们急于注视的时间 此刻你也必要停下脚步 它因故伫立的苇草滩 波光浮雕着它修女的脖颈 而它微微翕动的白腹 就像我们遗落的呼吸 触及它的脉冲之前 一场闪念的流星早已逝散 晨光或无题 那些屋顶存在
分身术 你是在枯燥的语文课堂上 初步习得分身术 你口中仍然回响着之乎者也 但你早已分身,飞上 窗外的那棵大树 从一根树枝 自由地跳到另外一根树枝上 跳着跳着你就跳出课堂 一头扎进汹涌的人群中 此时你是员工,是儿子 是丈夫,也是父亲 你需要更纯熟的分身术 速度是分身成功的关键 你又像学生时代 抬起脚步就跑了起来 你的每个分身 都在合适的时间做着相宜的事 这世间嘈杂
春曲 雨是你春天的手臂,把我从梦中摇醒 让我聆听你密集温柔的呓语 雷像一列老式绿皮火车,轰隆隆—— 从很远的地方驶来,又渐渐 离去。这是江南第一声春雷 带着新鲜又陌生的气息 我摸摸躺在身边的你,从床上 起身,并捧起一本书 ——可闪电没有放过我 它接通天地,并从窗口 钻进来,迅速接通了 我的身体 乌鸫 天空披上银灰色的袍子 迎接雨的使者,我捧起 一本书。这是清晨 一
圣托里尼岛有着深沉的荒芜 登上圣托里尼岛 我发现它原本有着深沉的荒芜 灼热的阳光照耀着低落忧郁的灌木丛 沾满尘土的语言,诉说着现代的情天恨海 无风无雨的初秋 即便乌云占领了天空 也不会有一片云彩落下 秋之声重复着絮语 海水无法浇灌瘠薄的土地 雨水离人们总有一段戏剧化的距离 天际线与海平面永远重叠 葡萄树匍匐在地上,紧贴大地的耳语 聆听尼亚卡梅尼火山摇摇欲坠的浅吟低唱 但
八公山 草籽粘着裤脚 借我身寻找归宿,走哪算哪 根本不管方向 石缝隐藏泉水 我打算求购一滴眼液 蔷薇果红得像一个个赤子 商陆都开始发紫了 老境慢慢到来 不再诉说天高云淡 月光把山顶的银子搬进河流 结伴爬山的人说散就散了 星星散入北街大排档的小酒杯 一个服侍老人,一个带小孩 只有我在山中打发时光 我的悠闲似秋草 在山顶更显卑微 廉颇墓 放牛山的不确定性 在于稳固
荷 日子,正如生命中 因为牵挂 而改变。白云从此就不再自由 删除了那么多堆积 删掉了 默默而去的行旅 每一个孤单,漂泊 ——必须兜住 擎举:失去芳华的代价——小惋惜 还在吗 称呼她吧——绿荷 天地间有绝对的黑暗 在碧潭深处 人世间有绝对的淤泥 在内心深处 短暂的仲夏夜“只为你 ——看他一眼”当着 月圆之时 向空旷
1 真正的离别从不说再见 真实的爱也不会出现人间 趁种子还没落下,枝叶还没长满天空 属于土的回到土,属于你的 归还你 山河与故人,灰尘与星辰 只有这世代的花朵寸步不离,把你照看 生是你的花,死是你的果 2 三十年前的下午 那时我还没有卧室 我在膝盖上写下梦中所见的诗句 “下午,松鼠在我的卧室里咆哮,拿它的松果砸我” 刚刚,我喝完一些酒,注视着下午的酒瓶 我哭了一会,注
盗马 有时候不妨去做一回贼 去盗马—— 深入泉水与森林 就像盗一匹月光 当我悄悄跨越梦境 甚至不把一颗露珠碰响 从浅浅的篱笆上跳过 靠近那匹站着睡觉的头马 所有的马儿睁开眼睑 涌出马圈 它们像鸟儿一样 扑向眼前的那道山梁 一记鞭声炸响 马儿一匹匹射向远方 它们从我面前飞过 与光阴比赛着脚步 蹄声如鼓槌叩击大地 日出光芒辐射万水千山 那么多马儿各自奔去 在天际
皖乡领小院春日记 乡村振兴的小院应该如此 桂花树用绿叶簇拥着你 让你觉得春日夜晚不再单调 应该有个民俗馆 带着城里来的人们回到过去 现代化的厂房让西湖镇的农产品 有了一个精彩时尚的去处 小院不大却温馨诗意 像春天预留的空闲书房 茗茶馥郁附和小院上空的明月 推开门迎来忙碌的油菜花 从傍晚余晖斜照到夜晚蛙鸣次第升起 我们几个在花香和树影下拣古砖 青色如同一段古老的记忆 斑
把一面湖水当作镜子看 没有风,自然涟漪不起,更不会幻影丛生,陡生波澜。 平整的湖水,简洁即干净。 仿佛脱下身外之衣。 只有清,只有深,只有比梦境还宽出三倍以上的蔚蓝。 弯下腰,每个人—— 自己,听到了自己。 好的天气,让这座古老的湖泊变得年轻,敢于有勇气素面朝天。 掠过蓖麻、芦苇,一声鸟鸣绕行远去。那叶桨,仍然趴在搁置码头的游船上打盹。 忽然,天空低了许多。像那个一生千疮百孔的人
老鹰石 大海在远方。 头昂起来了,翅膀抖开来了,每一根毛羽都耸立起来了。 仿佛就要—— 一举凌霄,一飞冲天! 坚硬的身子里,有血液沸腾,会不会喷涌而出? 而脉搏是那样急促,正嘭嘭作响,会不会敲痛一身骨头? 翱翔之欲,被雪藏得太深太深了,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如同胸腔里,埋着一千吨一万吨火药。 何时起爆? 看啊——那一支在风风雨雨中,磨砺得无比尖利的巨大的喙,多像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
西风烈 一阵定居西宁的大风,烈。这多风的地方少雨,我和杨树长得像风的模样。 西宁,五川聚首之地,风生水起,用春风的方式盛开你的颜色,和风吹散高原红脸庞的霾。远古之风繁衍两千多年后的风,如雷贯耳的大风,风干多少岁月。 五四大街上人群中刮起怀念的风,远逝的人身上有层出不穷的风声习习。 曾在高原大陆之上追过英雄挡风者、逆行者和善良的女人,喜欢扑面而来的穿堂风,清爽怡人。 走出一阵正气凛然的风,
1 落雪…… 落雪。俄语有些词 附带婴幼儿葡萄糖的酸涩。 大雪正纷飞,脑袋在变重, 将这湿气稀释吧。但这些 其他年代的泪水,那时的帷幔在抖, 夜莺在叫,朝霞在水坑中游, 闹铃疲惫不堪,你在起床, 被杨树绿色的爆炸声弄醒。 我曾住在一个国家。那里的静寂 在峡谷、教堂、旷野都同样简单。 我面前出现一个真理: 艰难的并非痛苦,而是痛苦的千篇一律。 我在农村住了一月有余。 我
2019年北京大学美学和美育研究中心整理出版了《熊秉明先生全集》,全集特别收入了熊秉明先生的诗歌,这本诗集让世人首次比较全面地领略作为雕塑家的熊先生的诗艺。什么是好的诗?其实非常简单,看一眼便不能够忘记的诗便是好诗,熊先生的诗歌几乎首首可观。什么是好的诗集?能够让人一口气看完的诗集就是好的诗集,熊先生的这部诗集就是这样的诗集,所以我觉得熊秉明先生他不仅是写诗的人,他本质上就是一个诗人。 我们都知
许洁是一位哪怕是树叶落地,也要落出响声的诗人。树叶落地,在一般诗人看来,顶多代表某个季节的来临,既然是某个季节来临,诗人许洁认为恐怕要带有响声,这个响声恐怕就是“铁蒺藜”落地。 我宁愿它们都是从树上摔下来的 我宁愿它们叮叮当当,伤痕累累 我宁愿它们能在林荫道上 认真拦住我们的路 我宁愿你踩上去时 能把一半的尖叫声分给它们 我宁愿它们离开故园时 都能大哭一场 ——《我宁愿落叶是一枚
生活中的孤城重情、真诚、澄澈。如你所知,在当今这样一个坚硬、功利、扁平化的时代语境中,这样的存在必然会有些“格格不入”,他不会“混社会”,也不屑“往上爬”,必然会受到生活的“毒打”和“教育”,往往跟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无缘。在生活的庞然大物面前,孤城多以一个弱者、“失败者”的形象出现,他不扮演成功者,并不以失败为耻,而是安之若素,体味人生的酸甜苦辣,直面生活的惨淡与困窘。尤其是,他写作,将这一切对象化
花朵凋谢后 只剩下了湿润的叶子 玫瑰还叫玫瑰吗 趁蝴蝶歇脚时 叶子羡慕地抚摸着 那对好看的翅膀 走在花圃里的一只鞋子 正和另一只沾着泥的鞋子 小声说起这件事 落山的太阳 绯红的云朵 一切都湿漉漉的 只是一个 初夏雨后的傍晚啊 盛夏 穿过柳荫的人 有云朵和风停在他的身上 他说“盛夏” 夏天就过了大半 蜻蜓飞过的地平线 是蚱蜢跳起时看到的 远方吗 一场声势浩
在中国的男孩小华 喜欢打篮球 喜欢牵着他的小羊羔 走来走去 喜欢给所有的书包上封皮 喜欢B-612星球上的小王子 在葡萄牙 肯定也有一个小华 喜欢每个节日 喜欢吃蛋糕 喜欢琢磨从L到O的发音 喜欢照料猴面包树 更遥远的埃及 有一个小华 喜欢研究金字塔的倒影 秘鲁的小华 热爱沿着蜿蜒河流捕捉蝴蝶 住在南极附近的小华 和企鹅一起发呆的时候 总是盯着B-612星球
蜜蜂总是知道 花的芬芳,知道雪白的花海 和天蓝的花宴,跳起舞该遵循何种路径 花朵也总是知道 恰当的时间开放,一场雨袭来 一缕光在泥土里扎根,一阵风会送来 季节更迭的诸多讯息 星星一直指引着方向 在云之间,大海上,在夜里 在打开许久又犹豫着合拢的 地图的额角 许多生命都仰着脸,沉浸其中 那些久远的时间里,鸟的羽毛 轻盈、美丽和温暖,像我们的记忆和幻想 久远地,久远地温暖着
映入树鼩眼帘的太阳 像鹬的小黄脚 小麂 聆听头顶上 蔚蓝色的天空中 长嘴雉的口哨,蜂虎和雨燕 环山而行 僻静处 毛冠鹿俯视溪谷……大宽喙象的视线里 路出没又迁飞没有尽头,唯一 依稀可见参天大树 与小树林 紫蛱蝶消失于栗子树前,银白色的梦 正随着微风飘送而来—— 绿鬣蜥笑得合不拢嘴 东西歪的椅子,指头 不小心碰翻 十把,蚂蚁刚坐稳的椅子,打开过我的画册 笑得合不拢
从矮星上走来一个矮人 骑着一匹矮马 他用光教雪白的云象飞翔 淡蓝色的夜空中 土拨鼠一点,一点 拱起月亮的表层 宝石与水晶 开始从洞里向外喷涌 像风一样,矮星上的矮人 骑着他们的矮马 在暴风雨的云野上穿行 矮人的孩子们 喜欢抱着一颗更小的矮星取暖 光一束束收回到 他们的心里 隐隐插着花蕊 鲸骑士 我们的鼻子碰了碰 就出现许多时间的洞 圆圆的,围绕着你 似乎触手
向日葵开得真好看 居住在赤道上的所有小孩 联合起来 沿着赤道满满种了一圈 后来卫星拍摄的 地球的画面 可真美啊,它戴着一顶 金灿灿的花冠 爸爸的大皮鞋 脚踩着爸爸的大皮鞋 我坠入一片弥漫着星光和琴声的远方 海浪冲击着山崖 金甲虫放牧森林 田野的尽头是面包和书册围拢的金色城墙 脚踩着爸爸的大皮鞋 我重温爸爸怀抱青春走过的每一条路 每一步都在荆棘里踏出诗行 我看见爷爷
需要这些琐碎的、凌乱的画面, 逐渐填充一个故事——需要那些 情绪的逻辑,爱恨的出口, 甚至还需要悲剧和喜剧转换的力。 现在开始设计第一个情节: 一个人连同影子奔跑在柏油马路上, 从出发到终点,镜头的焦距 需要给出眼神的细节,速度需要 放慢。很多情况下, 我们精确演算脚本的长度和厚度, 第一个镜头需要如何曝光,才能 引领我们到达那虚无而颓废的巢穴。 很多对白来不及展开,有人却
我可以写到八十九岁 (开始对终生写作着迷?) 如果真是这样 再次去读毕加索,以“速度胜于准确和努力” 早上六点十分 在阳台改诗 一只唐朝的麻雀掠过月球表面 像最先进的隐形飞机 溪行衣自湿 什么是山水忘忧,我只觉得雾气的若有 石缝中,蕨草阴沉,如同图书馆里 静默的人们 青苔覆盖着树桩的年轮,它成为一只绿色章鱼 呆看树冠间的天空 太阳有金色的船底,保持缓慢,即将到来 只看
空中赤裸的枝条,树下积雪里的草根 都具备穿透寒风的能力 映山红柔韧的叶子和花骨朵 抱紧时间,抱紧覆盖的洁白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水声隐藏时,不是所有的严冬都寒冷 孟春马耳山 积雪和人世,难舍难分 积雪是人世消亡的那部分 有的雪,试图挣脱大地时 流下了莫名的泪水 暖阳高悬,大湖潜入大地 樟子松,油松,黄檗,辽东栎 不断突破空间的声音 像此时,我一路攀登的喘息 夹在其中,此
你无法确切地知道 今年春天山里飞回了哪些候鸟 是比往年增多还是减少? 你也无法确切地知道 笔架山又有哪些物种正在消失 你能做的,只是用手机拍照 用“百度识万物”,认出少数野草的名字 而你呼叫的名字,它们并没有回应 你用一首诗的字句不停地去触摸鸟鸣 其实那仅是虚拟之境,你与哪一只鸟 发生了关联,并且记录了它的行踪? 这个春天,在雨水中蓬勃生长 它也在失去,那潜在的不确定性
它已经变得小多了 风细细的,绕过了它 阳光焦虑着,它没有了发光的能力 伸进土里的沉重,板结了常年松软的田 祖辈手掌推动着轱辘,积茧为药 当牛和马背井离乡之后 小孩子屁股滑溜着,做他们留守的新游戏 更多的是远离的人 乡愁的口水落在脚面打滑,跌绊 在忧愁的志书、回忆录里寻找 它梦语般惊起一夜的月亮风 放置的境地狭窄如同我们的心思 没有谷粟,树影斑驳隐约 它牵引着我们一圈又一圈
亲人啊,人们把你灵魂安放 祁连山下,巴音河畔 德令哈海子诗歌馆 命运和水把你喂养 你是诗人的弹药库 内部布满诗人冲击抱负的 称心武器 今夜,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与巴音河一道 都是吞火的河流 德令哈,德令哈 你是美丽、温暖的姐姐 心里满满都是南方瘦兄弟 以梦为马的心思 各路英豪从四方而来 往八方而去,不知 可否捎回神的旨意 阵阵凉风吹过,云低草盛的高原 永久居住着
躺在椅子上就是旅行 可移动的——木制的——航运工具 层层浊浪向两岸扩散 她的脚赤裸在甲板 暴露出来的青筋 像在狠狠用力压住甲板下的起伏 颠簸的生活 被拖拽着发出嘎吱的声响 芦花一样,飘在这汹涌的水面 松林 回到篝火旁。她还在林中折返 她并不急于离开 树上的鸟巢——黑色的月亮——空旷之上的空旷 她在松涛阵阵中—— 她不被察觉。 这片林子成为她的外壳 浓密的松针垂挂在她
开过的花早点谢吧 没开的就别开了 我对园子里的日光菊说 今晚 风从北向南 穿过村庄 倘若你给我写信 等过完冬天再回你了 我要留足时间 做些纯粹的事 譬如烧旺炉火 譬如收留一个异乡人 我已向生活妥协 日子平凡却毫无破绽 也会期盼雪花早点降临 想想还是算了吧 它太洁白 不适合掩藏 我找不到一个人谈论秋天 秋 不动声色地渐凉下来 流水凑在草叶子的耳边 小声滑走 木樨
再次收到消息,已是20年以后 走失的鸽哨,低回久违的潮音 捋直一根根倒刺,跨过的,跨不过的 在你的叙述中,都风轻云淡着 一只白蝶,试图穿越彼此迷雾 时间织起的结界,屏障空间厚度 门前小河瘦成闪电,击沉流沙 这是,唯一清晰的镜像 夕光中,水草,童年,依旧肥美 你我,不过是它们打出的,薄薄水漂 她叫荒芜 散步时,风从右边递来,那条 总也睡不醒的声音,像被阳光 拧干水分,尚未返
翠竹万亩,七月 请在半山,为我开一剂归隐的药方 民间旅行家,讲游历的故事 风与松涛也是听众 星光洗净小院 诗情与鸟鸣碰撞 思想的火花,照亮秋夜 潜于山涧,隐于繁华 我奔着这场诗意而来 没有错过桃花源 白云边,是一个水库的名字 也是一个诗人的名字 这样的契合,是一种幸福 是七月山隐的另一个童话 披雪瀑 一袭蓑衣 风雨中蹒跚 万丈飞流挂在腰间 抚摸龙眠崖刻 沉睡千
绿色的麦苗田野仿佛大海 黑白的梦里,空无一人 一只羊飞向天空 如一张人脸,五官清晰 羊诡异地俯向我微笑 又荡然消逝 一根根绿油油,亮晶晶的羊毛 地面草茎一汪汪的绿 一动不动 埋进臂弯的孩子 陈月 前面有个亭子:揽月亭 亭子的柱子,不答话 记忆到这里中断了 夏季过剩的雨水,模糊了 透明雨滴,叠在一起的世界 像棵含羞草,没有人能够 走近你,一走近,就合上了 回到一个
白蝴蝶引路,你去山中 多年前砍伐的树桩又长出了新枝 林中鸟鸣落了一层又一层 踩上去像叶子一样松软,灰椋鸟 掠过斑驳树影,可是以前见过的那只 它曾被巨大的伐木声惊起 箭一样射向森林的内心。现在 你小心翼翼,不为躲过小小的陷阱 你早已拆除了捕猎的夹子 把一只受伤麂子和自己一并放生 只想走进林中那片空地 倾斜的光影舞动着白蝴蝶和黄蝴蝶 一个移动的小木屋已经倾颓 似有一只麋鹿在此
只是一湾清清浅浅的水 泛着细碎波光 只是三二只鸟雀,嬉戏,追逐 只是几朵散落的云,时聚时散 只是些许炊烟,漫不经心 当太阳降下融融暖意 大地流金,除了白鹭 还有什么能够到达虚空的边缘 梦境·鱼 一个人 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海岸线 海浪,高出地面一米 呈巨型花朵状态,凝固 冰蓝色,透明 松软的沙滩,令我过早的丢失水晶鞋 我把贝壳,和搁浅的鱼 一一捧在手心 那些浪花和坚冰
我是怎么爱你的 无法表达出来。春风里的种子 发芽长高,如花的少年 取走了我的时光 我是自己的,也不是自己的 就像叶子 不会永远住在树上 你数不清白天的光线,也数不清 夜晚消失的光线 它们从我的眼睛里射出来,从你的身上 移走,不断地移走 我年迈的父亲也是这样 有坏习惯,吸烟喝酒 发点小脾气 但多数的时光 都是收拢光线无力到达的地方 下午的湖面 我们不说话。你忙你的
纸,是勇敢的。一定有页边距 一直闲置的部分 仿佛干净的废墟 边缘有刀刃 内心深处,有虚边的裂纹 上面的文字只有骨头,这有文化内涵的蛛网 每一个笔画,都朝向人世 否定,不够彻底 仿佛那些年,我从书本里看见过 它前世的微量的稻草 原来纸上也有小纠结 抚摸,翻看,这种嗜好 来源于人世的灵感 容易渗出黄疸的脸色,仿佛时光 再新,也是病态的 体内有蛛网 我什么也不用 就用深
这两年我没有去你墓地, 看那些黄昏的飞鸟。 我知道鸟鸣已唤不醒 古卷里的蹄声。 我只是习惯走向陌生的树林 记得在梦中,你对我说: “树梢里有神仙,神仙托着 你点燃的火把。” 好吧,就让我冥想配合这 火把的节奏。就让它爬进 你曾经写下的红对联。 让它操控意象诗人,勾画的 “松针腹语”。 此刻,南风用“吹拂”告诉我 父亲的“红对联”里有 破茧成蝶的箴言。 而一根“火把”
深渊,世界伸出无数只手 织一张网,防止我坠落 明日事件的影子在镜台默然 它穿过今日的记忆,颤动 梦,真正想告知我些什么? 昨夜,它仓促地在黑暗闪现 我观测,然后量子般坍塌 蜂群、满岸白花、不耐烦的光 另一个宇宙传来讯息…… 今晚依旧轻巧地解构白日 ——推开一扇雾窗户 无痕 我时常想起 春,弹奏蝴蝶的耀目残影 于是她使得光透过花瓣 柳枝抽生出新知觉 青荇向波面堆叠生机
日夜交替之际。天空是一只巨大的眼 凝视使我眩晕,产生幻觉,人只有影子,在行走 缓慢地,包括太阳与月亮 每一口呼吸,都催促着变化 我试图屏住呼吸。以失败告终 长河仍在流动,此刻不会成为历史。这是宿命 是手鼓的声音。被一位身着纱丽的印度女子所演奏 远远地,在恒河之畔。她没有说话,没有歌唱 静谧地,口腔内充斥着黏液 我说不出任何词汇。不是我的匮乏 是语言的匮乏 时光将我剥离 夜色
擦拭桌面时感到 桌面上的木纹 像从未停止流动 笔筒、电脑、书本 像一直是漂浮的 坐下来静观 眼前仿佛有另一种时间 在静静流逝 我像那时间的局外人 端起杯子,喝完水 再放回去 这一小会儿的移开 让杯子永远失去了 刚才还与它同行的什么 墙上挂着一幅《秋日黄昏图》 画框没有围住那个秋日的黄昏 被剪切的暮色,起伏的群山 在扩散,绵延 在与那日无边的暮色、群山 连成一体
高楼夹角,我只有这一绺天空 有时湛蓝似海,有时黑云堆集 有时灰蒙如雾,怎么也看不透 猜不明。偶尔有鸟飞过,不论什么鸟 我都喜欢,它们总会把我的目光 抬高一些。极少的时候 也有飞机飞过,那些攀摘云朵的人 总把雨水带走,把闪电和雷霆 塞进我的内心。当然 也有一些未知的事物经过这里 它们放下了什么、拿走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孤独的灯芯 亮了许多,肯定与它们的撩拨有关 一群看
一辆收废品的车装的不都真是废品 比如一架旧钢琴 收废品的人无意识地触动琴键 空气和阳光刹那间忽然一跳 一架旧钢琴仅用一秒钟被叫醒 便战胜了一年所有的时间 为此我不再为每天而担心 这是很多人永远都不会有的 有所寄 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把案上的一个苹果 当作支点,窗外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当作撬棍 撬起来我的孤独和整个村庄的孤独 渴望风渴望雨也渴望一只鸟用尖喙 敲击贴有旧年窗花的玻璃
一条水泥路走到这里,被粮食的转经筒 一盘清朝遗留的石碾拨转了方向 往右走十几米,就能看见一棵梧桐 几块青石,披一身月光的草垛 这些乡下的,朴素的孩子 目睹着水泥路,鱼叉一样捅进村子 像外乡的货郎担,突然摇鼓叫卖到村口 他们兴奋,还不懂得如何欣赏 一条被注入玻尿酸的小路 赫然拥有着吹弹可破的皮肤 它们看起来崭新,像妈妈破旧衣衫上 刚刚打上去的几个补丁 大地的天籁 田埂是琴背
是一片轻羽,拂动, 在玄武湖早春三月的风中。 在新生的掌间, 我听见你的啼哭,一个新鲜的 国度在呢喃。 你浅睡,在透明的摇篮里, 仿佛刨平的海,被拥入星辰。 这是你到来的第五个夜晚, 我的孩子,你的语言, 是曦光中的豆荚,在微风中摇曳。 我爱你,犹如群星闪耀,隔着山峦。 从《海阔天空》谈起 ——给气泡狮子 虚构的海,呈现出真实的层浪, 仿佛是来自异域的钵音, 对宇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