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知知一岁到四岁期间,每年来姥爷的书院住很长时间。 书院在天山脚下的村庄里。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长着年龄比姥爷大好多的榆树、白杨树,还有老杏树和苹果树。书院菜地里种着各种蔬菜瓜果。知知每天去几趟菜地,摘喜欢的黄瓜和西红柿吃。有时蹲在草莓地里,吃够了再起来。 知知的姥爷、姥姥、爷爷、奶奶、太奶奶和太姥姥都在这个大院子里陪知知玩。知知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孩子,早晨鸡叫三遍时醒来,一刻不停地玩到
本刊:刘老师您好,我们的访谈还是从您的《一个人的村庄》开始,毕竟这本书的影响太大了。现在您的创作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出版了多部重要作品,其中《本巴》还获得了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再回过头来看《一个人的村庄》,您有什么新的感想? 刘亮程(以下简称刘):《一个人的村庄》是我的元气之作,也可以说它是我的青年之作。写《一个人的村庄》时我30多岁,写《本巴》时我已经60岁了。《一个人的村庄》年轻老成,《本巴》
1 早上我在致远抚摸我头发的动作中醒过来,迟疑了好久,我对他说了一句“早”,他也回了我一句“早”。 说真的,我很惊讶。从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开始,我所感觉到的,就是所谓的不习惯和不安。因为致远好久没有这么温柔过了,好久没有碰过我的身体了。怎么说呢,我们处于冷漠的状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一直在想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也许他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致远先起床,然后去窗边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一下子
1 在去往封龙山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出于谨慎,我并没有立即接通。前边开车的孙彦星立刻做出判断,说,诈骗电话,浩哥,我说得对不对?电话铃还响着,我有意和孙彦星开玩笑,我说,我猜是快递小哥的电话。要不,咱们打个赌? 就在我准备要接的时候,电话突然挂断了。孙彦星侧了侧身说,浩哥你甭怕,要是诈骗电话,你给我。我和他聊,要不把他聊哭了算他有本事!我告诉你,我对付这种人最有本事了,咱不是吹……正
一 因为今年要回义川县和女儿女婿一起过年,腊月二十一过,袁月霞和老公杜建设就忙活起来了。单位虽说要到腊月二十九才放假,但对于文联这个清闲的单位来说,每年一到这个时间,就开始安排带班领导、值班人员了。每个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知道今年是没什么事了。杜建设也就乐得和老婆一起进商场逛超市,买这买那,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家。 就这样,一切都准备好了。到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杜建设和袁月霞就将所有的东西装了
一 发小邱永杰抵达漠河北极村那天,是2016年8月31日,尽管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依然记得很清楚。我们的记忆常常是利己的,很少会对他人的重要时间节点产生锤钉式的牢固挂念,除非在这一节点上,恰好也对应着我们自身的重要事件。而我之所以把邱永杰抵达北极村的日期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一天是我入职的日子。为了成为一名教师,我努力了三年,终于迎来了转机,对我而言,这不可谓不是人生路途中的大事。 那天
一 鲁宁出门的时候,把门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 金属锁舌毫不迟疑地舔进凹槽,缩头乌龟似的,砰的一声,挤进来一阵潮热的风,一股植物腐烂的难闻气味把我拢住,立刻又羞赧地散开。我愣了一阵,把堵在嘴边的气话硬生生地咽回去。秒针被圈养在头顶的时钟内,嚓嚓作响,倏忽节奏加快,音量骤增,锣鼓般,如乱拳打来。我这才醒悟,我停滞在这里的几分钟里,时间仍是活的。 大门合上以后,屋里安静如初,好像鲁宁不曾来过
1 一夜,我的脑海里翻江倒海,没一刻消停,仿佛有许多东西向我挤压过来,怎么推也推不走。早晨,睁开眼,什么事也想不起来。 我早早起了床,给自己冲了杯牛奶,就开着我的二手黑色雪铁龙上了路。按照惯例,我应该停在离村子有两里路的地方,这是母亲的规定。尽管,我早就跟父亲说过,我要进村,让他别再阻止我进村。母亲在时,我不想伤她的心;她现在不在了,就没有谁能阻止我了。我知道其实父亲也未必真信母亲说的,可是父
黄泥老街的天气阴沉沉的。 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我们在街上进行测绘。那时我们全省正在进行村镇规划,我们的身份叫作村镇规划员。我之所以当上村镇规划员,是因为刚刚失去一个在文化站工作的机会。我十分渴望得到这个工作。在知道得到这个工作时,大队书记与大队长特地赶到我家祝贺,妈妈激动之余,在鸡笼里一下子抓住一只鸡,用乡下待客的最高礼节——挂面烧鸡腿表示了敬意。两位领导抹抹油嘴,对我说:“明天,明天你就去乡里报
人老了,会越来越频繁地想起一些故人。这里所说的故人,不是那种在某个场合喝过酒、打过牌、交换过名片的泛泛之交,而是在过往岁月的某个节点、某一阶段与我产生过特殊纠葛,留下了不灭印记的师长、亲人和朋友——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气息和体温,即使是碎片,也早已嵌入了记忆的每一个犄角旮旯,可能会窑变,但肯定不会寂灭。正因为如此,曾经的他们,一直让我深信这样一种错觉:他们是如此在乎你,所以绝对会陪伴、护送
向北而来,已近黄昏,一场雨刚刚停歇,树叶上尚缀着水滴,地面凹处的积水反射着幽光,汽车疾驰而过,水花飞溅。 次日一早,屋外的鸟鸣清亮婉转,天光似海水漫过窗玻璃,隐在混沌中的桌椅渐渐露出轮廓。人尚在睡梦中,却感知到了沁入皮肤的光亮与暖意。微微睁开眼,方向感上的错觉纠缠着身体,自己一时恍惚,竟不辨南北方位。 入住的地方,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里面建有几栋房屋。院落的大门整日关闭,只留了一扇小门
众所周知,文学创作是一个孤独的事业。从构思到成稿,写作者常常需要与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进行长时间的相处。但事实上,优秀的文学作品从来不是作家闭门造车的结果。在这个创作过程中,还有另一群“守护者”在默默付出着心血,他们就是编辑。 编辑:文学创作的“隐形守护者” 一个好的编辑对作者的贡献,就像医生之于病人、教练之于运动员。这个比喻恰如其分地说明了编辑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作用。 这些文学事业的“隐形守护
一 夜深人静。 聂隐娘站在楼梯的阴影里,看着姑母奔跑在长长的走廊上。 姑母长发飞扬,白色的衣裙被风吹起,像鸟一样。 聂隐娘以为姑母会像鸟一样飞走。 可是姑母没有,她只是跑到了花园的尽头,伏在一个少年书生的怀中哭泣。 那一夜,聂隐娘就这样站在那儿,看着姑母。她听到了有生以来最绝望的哭声。 月光下,墙上的藤蔓枝叶随风摇动,叶子上的一枚露珠颤抖着掉落下去。 那时候,聂隐娘以为姑母会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