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震林把在广州海关工作的35年分成五段,印象最深的一段就是大铲的9年。 1978年,广州海关招了一批干部,都是知青,其中有农场的,也有插队的,招的都是骨干。和叶震林一起入关的,有何力、赖树佳,后来都当了关长。叶震林和何力在一个生产队,他是队长,何力是生活委员。在农村4年,好不容易回到广州,进海关了,没想到一分配,又上岛了。叶震林后来才知道,他本来是分到黄埔分关,突然被改派到大铲岛。原因很简单,1
我喜欢坐在屋顶。天晴的时候,天山上的雪白得清晰可见。 那天下午,沙很泰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他已经跟萨菲娜说好了,暑假坐同一趟飞机回来。 “好兄弟!”我说,“我到机场去接你们,咱们在乌鲁木齐吃个饭,赶在天黑前回吐虎玛克镇呗。” 当时,我正在屋顶上铺平昨晚被大风卷起的防水油毡。即使是夏天,吐虎玛克镇也多是大风天气,尤其是在没有月亮的晚上,白天被晒得脱胶的防水油毡很容易被风吹起来。这会儿,蒙根布哈村
与云象岩相遇,来自于一次意外的游荡。那时,游弋正处于情绪的低谷中。他是一个写作者,但时常遭遇退稿。他不断地怀疑自己,从年少的狂妄、不知天高地厚陷入深深的沮丧和自我怀疑中。 就在这样的迷茫中,游弋向单位请了年假,开始了毫无目的的漫游。他来到了清河区的云象岩。云象岩高耸入云,山脚下的云象溪潺潺流向远方。这个以石灰岩为主的山体远看像一头壮实的大象,鼻子惟妙惟肖,奇怪的是,山上郁郁葱葱,但山前山后却被削
一 天光微蓝,喜娘在廊下的笼子里扑扇翅膀,啄着赭黄的笼套。小东西越来越不安静,竟有几分浮躁,没了初来时的稚嫩、乖顺与怯生。 木槿花的篱笆结满了晶莹露水。凌霄钻出小厨房,把手里拧了水的笼布一块块搭上矮矮篱笆,那些紫红的木槿委委屈屈坐在灰白的盖头下,新娘子似的半天见不得天日。 凌霄把热气腾腾的馒头一个个拾到绿黄的竹篾上,烫得直甩手。馒头又白又暄又圆,软润润的小模样,仿佛饱盈奶汁喂养的婴儿的满月脸
1 枝萍在二十七岁那年拥有了爱情。 从未谈过恋爱的枝萍,简直被爱情给砸晕了。结婚好几月了,还晕乎乎的,整个人一直处在微醺状态。有时候,来饲料厂找冬哥,好朋友枝花夸张了语气赞叹,“呀,爱情的力量真强大,瞅瞅把你美的哟。”可不是嘛,枝萍何时画过眉毛,又何时涂过口红。不知道是枝萍技术不够熟练,还是眉笔的质量有问题,眉毛总是不够流畅,疙疙瘩瘩的。枝萍的一颗门牙像淘气的孩子,非要脱离牙齿的队列,朝嘴唇的
你在发梦,世上哪有这样的男人噢。 女儿讲话时,游戏仍不肯撒手,人在桌前折成个“之”字,脖子前伸、双目圆突,仿佛手机里存在着某个巨大的引力场。她是想不明白,那些纸片人到底哪里好看,就算再好看,永远不会走出屏幕,能派什么用场。16岁的女儿偏偏愿意对着他们淌口水,每周的零用钱差不多全耗在这上面,以便偶遇霸道总裁冲凉时,可花288元解锁一块毛巾亲手帮他擦拭,或携神秘天才登上某与世隔绝的小岛,心疼对方晕船
刚吃过早饭,微信上白暨豚发来消息:“我们出发了。” “我们也是。”丹顶鹤回复完,喊儿子,“王伟,出发!” 儿子像一匹欢快的小马驹儿,哒哒地跑来。 爷儿俩出了门,坐了一个小时地铁,经过两次换乘,终于出了站。走到一片老旧小区,快到小区门口,王伟远远地朝一个佝偻的身影脆生生地喊:“爷爷!” 那个身影愣一下,立刻挺直了腰杆,把跑到跟前的王伟揽在怀里,又朝丹顶鹤呵呵地笑。 丹顶鹤说:“老爸,天气冷
大娘是姜扣子的大娘。 大娘嫁到姜家的时候,姜扣子还没有出生,准确地说,大娘是姜扣子爹大喇叭娶的前妻。 民国二十七年(1938),大娘嫁到姜家,到民国三十七年(1948),大娘没有生育,姜家老少不干了,整天横鼻子竖眼的,姜家老娘对着老母鸡指桑骂槐地说:“吃,你每天就知道吃,光抱空窝。” 大娘每每听到这些难听的话,就头一缩,回到自己的房里。 回避总不是个事。一天,大喇叭终于开了口,说:“为了姜
在闽南一个小区当保安的赵明禄最近有了闹心的事儿:碰见他的老“冤家”姜春娟了。 赵明禄在小区看门也有十几年了,没见到姜春娟这个老“冤家”之前,穷是穷了点,但看上去他很开心,常和同事开玩笑说笑话;可自从前不久见到姜春娟后,他就不淡定了,心里便有种小偷见到警察一样的感觉,再没有他的欢声笑语了。 当时,他第一眼撞见牵着外孙女的姜春娟走向小区出口时,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可是眼明心亮的姜春娟已看见他了,
窗外细雨绵绵,可可鼻子抵在玻璃上,看头发丝一样的雨飘来飘去。鼻尖下的玻璃已有两条小溪,她下巴感觉出水渍。奇怪,雨怎么进了窗户,还淌出了“小河”?她偷着开门出去,到小花园的水池边。水池子原有淹过脚踝的水,缓慢流淌到小渠里,可眼下湿漉漉的没有水流,她困惑! 外婆慌张跑出急切地唤:“可可——”可可想着“小河”的问题,没有应答。外婆拐了弯看见蹲在地上的可可:“这冷天,瞅啥,怎不吱声呢!”外婆拉起她,伸手
月光在湛蓝的长空铺上一层层薄薄的、冷冷的寒霜,一片片银白色霞幕连接天地。黑鸟疲倦了,与蜘蛛一同躲在某处隐秘的树梢,四处结满了一张张外形规整内里杂乱的蛛网。冷风飘荡,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在游离、嘶吼。这一丝一缕的月光,竟直生生地刺过蛛网,发出微弱的信号。月光转移方向,随一声无形声响抵达船舱外部,笼罩这艘在东湖上无边漂流的船。他静默地待在舱里,河水从破洞里不断溢进来,又从另一端破洞流出去,循环往复。他
在飞机上看着太阳慢慢西落,直至隐到云层深处。云层之厚,让我又仿佛走在伊犁昭苏冬天没膝的雪地里。穿过一层层云后,天变得暗青,如同青山在远处矗立。落日的余晖慢慢后退,退至一条线后消失不见。我着手收拾小桌板上的水杯和平板电脑,未关的屏幕上正显示着一首诗,它所写的和此时竟然如此契合: 太阳升起之前,蓝天透出绿意。 闪耀的落日西沉,余下一片蓝白。 真实之色只能由眼睛去看, 月光返照时,非白实灰,灰中
1975年的读书 在老家翻旧书,翻出了几部儿童文学作品:《向阳院的故事》《小闯》和《红军万岁》。有趣的是,在每部书的扉页上我竟都留了自己的签名,分别有“1974年6月”“1975年购于岭头”“1976年元月21日于余井”的字样。余井和岭头是我的老家,那时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安徽省潜山县余井区岭头公社”,后来又叫“余井镇岭头乡”,再后来——也就是现在,因为撤乡并镇,就直接叫作“余井镇”了。 《红军
1 狗的影子深深嵌入我的生命里。 七岁那年盛夏的一个寂静的午后,微凉的风在村子里四处游弋着。父母都睡着了,孤单的我偷偷溜出院门,往村西的春生家走去。推开虚掩的柴门,穿过院落边的那口深井,正在柴门背后休憩的老黑狗忽然一跃而起,嘴里发出呼呼声,气势汹汹地朝我奔来,一口咬在我的右腿肚上。 老黑狗刚下崽,我的贸然闯入让它感觉自己受到了侵犯。狗紧咬着我,年幼的我吓得浑身颤抖。春生迅速从房间里跑出来,抄
1 冬至,拉开了寒冬的序幕,时光已是腊月——一年中最后一个季节了,春节的气息随着雪与风的脚步迫不及待,“哒哒”作响了。当你想念一场雪的时候,雪如约而至,银装素裹下的村落、田野、小径、菜园、枯荷,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雪是年的灵魂。不下雪,似乎就没有过年的味道。 雪来了,年就来了。少年的我焦灼地闻到了年的香味,这是一年的企盼呀。做糍粑,打谷糖,炸薯片,炒豌豆……谷糖是少年的最爱,做成了一个个圆
音之美 一支春的乐队掠过嘴唇 竟然是毫无刮蹭的绸缎 你想吧,罗裙凌波之态 令曹子建心扉荡漾 他也是一缕专业的春风呢 在我身上能找到一百个恰当的座位 面面都向着那波尖上的风口 每一个都有鱼唇小小的旋涡 当池塘中的荷叶 从昂首变为低眉 我能感到你粉红的音符 像一朵莲花在颤动 绝难抑制,全部是内伤 终 点 花的终点是绽放还是果实? 是雾还是雪? 起先你迷失花丛中 后来
写 照 我走过了河流,走过了 红月亮,走过了 人世间,我把我的影子 像孤儿一样带大 好在影子与我合二为一 好在今天的阳光 照亮了摆在 孩子桌子上的蓝色地球仪 瞬 间 一秒钟,是一分钟的瞬间 一分钟是一天的 瞬间。我,是人类的一个瞬间 到了不惑之年,我才感到 活着,是死亡的 一个瞬间 在一个一个的 瞬间,我要 建设好每一个呼吸之间的事物 对 称 已经出发的人和
春江花月夜 晚风微甜,我和友人在河边漫步。一束 微光从对岸晃起,转瞬又消失不见 “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说,“时间 太快,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心下了然,脑海中闪现的是刚刚定格的 画面:一朵莹白的花蕊在张开的刹那又 瞬间闭合。香气沿着河道漫散而来, 我们停住脚步,在迷迭和夜昙的气息中 左右衡量,最终又否定了所有的猜想 去对岸吧。月光如绸缎般泻入水中, 一条又一条银鱼蹿
不可靠的开始与天气无关 手背划过嘴唇 这样可以告别回忆 每个人的出场都有位置预留 这样才有空间后退 念头产生的时刻 选择总是无辜的牺牲者 不可靠的开始与天气无关 明天一直是个未知数 要多坐坐。平静的力量 可以让平静抵御风险 正如我,未开春 就做着撤身的准备 西风再吹来 秋收后,孩子在稻场打滚 天空低矮,跟大地贴在一起 干涸的水流进血管 从此解除乡村的困境 这样的
木棉花 被加了画框的木棉花 像被缚住了手脚的小日子 孤悬的星空下 火焰高举流水,鸟鸣压低回声 内心深处流动的馨香,渐渐稀薄 匍匐的稗草,摇曳着你的身影 高处,是个背道而驰的谜语 你一层一层打开骨骼 指尖向着够不着的远方不停生长 那红艳艳的焰火,被你渴望 又被你一次次抛下 人间太宽呀,你的影子又太轻 连一朵花,都在匆匆赶路 晚来天欲雪 在这里,每一片叶子都是心头的雪花
爱玲小姐说,再没有心肝的女子,说起她去年那件织锦缎夹袍的时候,也是一往情深的。仿造一句:再薄情的人间,说起宋惠莲用一根柴禾煮烂的猪头,说起大观园里色泽红艳的胭脂鹅脯,也还是漾起几分烟火暖意的。就这么点子暖意,对付着又喝下人生半杯冷酒。 饮食男女四个字,看上去生猛,其实婉转曲折。孔子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好色是尊重身体的诚实,也可以拔高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耽溺于美食,也是尊重身体的诚实,同样
1 酒喝得差不多了。一群老同学围着桌子你聊你的,我聊我的,对方听没听进去,并没有人在意。每个人都把攒在心里的话,借着酒精挥发了出去。从初见时的兴奋到酒后的唏嘘。时光公平地从每个人的心头碾过。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30年前的时光仿佛猛地被拽到了眼前。老花了,离得越近,就越看不清晰了。每个人的记忆都带着主观的色彩,不太真实。依稀间,老大问我,老三你能联系到老六吗?我摇了摇头。老大叹了口气无限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曾说:“一个动物和时间的接触,可以说是一条直线的,而人和时间的接触,靠了概念,也就是词,却比一条直线来得复杂。他有能力闭了眼睛置身于‘昔日’的情境中,人的‘当前’中包含着从‘过去’拔萃出来的投影,时间的选择累积。”由此视点观之,短篇小说《软壳城堡》中主人公老六“当前”的身世命运里自然包蕴着过去不同时代“时间的选择累积”。尽管只是一篇短制,文本的“故事时间”却从改革开放的90年
从表面上看,短篇小说《软壳城堡》似乎还说得过去:小说中的“我”既是叙述者,也是见证人,还是小说中串联故事的线索人物,在“我”的串联之下,主人公老六的故事从依稀模糊到逐渐清晰,较为完整地浮现在读者面前,“我”的叙事功能算得上合格;多个人物视角再现了老六悲戚而喑哑的人生图景,其中“我”的视角,陈红的视角,以及阿毛的视角起到了主要的复盘作用,各个视角之间的切换与交织也算得上自然;小说中多个视角还原的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