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炉火不旺,原因是燃料不足。这是一种专门用于取暖的石煤,老沈拼命干两天才能换来两袋。老沈舍不得用石煤,一次只用拳头大两坨。只能勉强算作火。伙伴伙伴,有火就有伴,不在乎多。老沈经常对老周说。 这会儿,老周正咂着老沈的酒,连声嗯嗯,表示对老沈说的很赞同。老周也是老光棍,也是收废品收破烂儿的,人说同行是冤家,但他们不。他们如果连这样的同行都容不下,就没有朋友了。早年,镇里还有零星的流浪汉和叫花子,
我刚刚睡下,一个雷把我惊醒了。我坐起来,朝窗户外面看去,一道又一道闪电,在天空中交替闪现。我点上一根烟,抽了两口,老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知道打来电话的不是老鸟,他在三个月前失踪了,手机留在了家里。打来电话的是老鸟的老婆。老鸟失踪后,他老婆经常打电话给我。那个女人胆小如鼠,看到一只蟑螂也会打电话给我。但是,我又不能拒绝接听,因为那个女人说老鸟只有我这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每次都这样,她絮絮叨叨,说个
1 那是2008年7月的一个周末,我吃完凉面,正躺在摇椅里午睡。就在睡意慢慢袭来,我的鼻息变得轻柔舒缓之时,一声嘹亮的呼喊突然划破燥热的空气,从楼下传了上来。起初,我没听清呼喊的内容,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等那呼喊声在炽热的阳光下持续了一阵后,我才听到楼下那个该死的家伙喊的正是我的名字。 我从摇椅上坐起来,找到拖鞋穿上,朝阳台走去。窗外阳光毒辣,我的视线从高处滑翔下去,最终落进了楼下的泳池里。泳
教授手握剃须刀,循着脸上的泡沫一点点往前推进,雪白的泡沫如同撞向岬角的海浪一样在刀头翻涌起来。也许是教授老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这种枯燥而又重复的生活,吃饭是,睡觉也是——他甚至想在睡眠中死去,落得一个寿终正寝的完美结局,可是天不遂人愿,每天清晨,他依然能从疲倦中醒来。 这是教授生命中的第八十九个冬天,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冬天没有了妻子的陪伴。人们常说,老人最难捱的就是冬天,可他根本就不在
长达一季的响晴让加拉帕尔多瓦这座历来阴雨绵绵的小岛散发出迷人的光彩,因而许多外来的旅行者、途经此地的贸易商人纷纷驻足于此,打算尽情享受这迷人的海滨风光。 游客们蜂拥而至,使得许多经营惨淡的旅馆、商店在一夜之间起死回生。大量在昨日还无人问津的生活用品,比如贮藏多年的红酒、雪茄,堆满货架的海岛地图,摆在超市门口晒褪了色的人字拖和短裤,都成了供不应求的抢手货。 海滩上的居民眼看商业形势大好,纷纷扮演
许多年前,我曾在《巴黎评论》中读到过一篇关于海明威的访谈。海明威说:“如果你写得足够好,它就会不朽。”如今,访谈中的细节我多数已经忘却,但唯有这一句话,成为我心中摩崖石刻一样的存在,常激励着我,向心中的文学圣地努力跋涉。 这三篇小说写于不同的年份。最早出现在我笔下的是《加拉帕尔多瓦的人鱼少女》,写于2016年。那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灼人皮肤的高温,衣服一天不洗,后背上就会生出一
我的生活里再不会有樊梦鱼了。 我凌晨一点多接到栾小岛电话,迷迷瞪瞪地听到他冷不丁说这话时,犹如曾经的噩梦总是挥之不去,又好像一记重拳砸到胸口,让我在顷刻间憋得难受,几乎喘不上气。我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过了差不多十来秒,我才问,你,你这会儿,在,在哪里?我的气息拥堵在胸腔,得用力往外呼,才能像烟圈一团团被挤出来。我觉出了自己的紧张,栾小岛肯定也听得出。他没说自己在哪里,长叹了口气后问我,能不能出
日落时刻,你喜欢站在二楼露台,凝视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 你说不清楚暮色是从空中降临,还是从地面上像雾一般弥漫开来的。跳跳在你脚边扶着护栏的玻璃站了起来,去看楼下的草地。那里有一条金毛。你又一次想起半年前看过的一篇小说,一个男孩在夜里,想象自己的屋子就是一艘潜水艇的驾驶室。你不喜欢潜水艇,不喜欢在黑暗中航行,那不像航行,反而像在隧道中穿行。此刻,你扶着铁质护栏,就像扶着船头的栏杆。黄昏的风不疾不徐
1 安洁那天执意要分手时,突然对罗熙说起三色堇。 那是她在散步时看见的,花瓣由外而内晕染着三层不同的色彩。首先是紫色,深邃明亮的紫色;然后是红色,浓郁渐暗的红色,就像是干了的血迹;最后是明黄色,那种环抱着娇嫩的花蕊的浅浅的明黄色。安洁说:“没办法,这就是我们人类的命运,只有经历过明亮的紫色和浓郁的红色后,才能抵达象征着幸福温暖的明黄色。” 安洁还说:“只可惜,我们现在却卡在第二层,再也走不出
春子成了山谷里的女主人。 春子跟着秋明离开广州的时候,那个南方大城市里已经鲜花盛开,无论是街头上的小公园,还是路两边的绿化带,都姹紫嫣红,五彩缤纷,美丽得让人窒息。然而,城市再好却不属于他们,两人果断地选择了离开。他们收拾好行囊,先是坐上火车到了秋明家乡所在省的省城,接着在省城坐上大巴,到了秋明家乡所在县的县城。再从县城坐上中巴客运车,到了秋明家乡所在的镇子。到了镇子还不到秋明的家,两人又坐上一
黑色皮面笔记本展开,第一页是一条手绘的小河,由两个挨近的大“S”线条组成,人名和电话悬在小河正上方,像一串将落未落的足迹。第二页至第十页因为写满字而有了厚度,摸上去不再服帖。我是在收到笔记本的第二天开始整理这个故事的。它唤醒了我某些疼痛的记忆,本打算一写完就还给楚陆,但两周过去了,它还在这里,像一只沉甸甸的信封,等待着收信人的到来。 今天,又是约定见面的日子。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笔记本上,白色的
1 1995年3月1日,林三月觉得自己的生命历程中又将多出一个戳——一个带着血的印记。 25年前的今天,林三月在一片血泊中诞生。因刚好到了三月,她爹林麻子就给她取名叫“三月儿”。11年前的今天,14岁的三月儿来了月事。如今,又是她出嫁的日子。她发现这些带戳的印记都集中在了三月,果真是人如其名,她觉得这些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是命中注定的事。 说来也怪,三月儿从记事起,就发现每年生日这天,日头格
2019年某个北风呼啸的冬夜,一干人等在朝阳路一家云南馆子聚会后赶回鲁迅文学院十里堡校区时,灯火早已阑珊。虽然周身呼呼冒着热气,但大家都已十分疲乏,便在楼梯间拱手作别,互道晚安。不知为什么,二楼那条通向不同房间和不同气息的走廊,在这个晚上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只见人影幢幢,好似没有尽头。恍惚间,走在我前边的周明全兄忽然停下,转过身,用一口标准“滇普”对我说:“向迅,明年给我们写个专栏吧。”此事之前毫无
如果说济南是一套典藏书籍,那大明湖一定是其中顶顶重要的一册。在大明湖,水色、山影、亭台、楼阁、石桥、舟船、池柳、清荷,乃至水中自在嬉戏的野鸭,花间翩跹起舞的粉蝶,都在自然的书卷上泼墨挥毫,书写出一部风光旖旎、文化厚重、韵味清雅的锦绣篇章。 而我,曾多次阅读这部大自然所作的文章,每次去都翻开一些书页,可直到现在,仍未将其读完。这次,在竹露荷风的时节,我再次来到大明湖,阅水,读桥,赏荷,问柳,览楼,
柳下惠,春秋时期鲁国人,原名展获,字禽。因其食邑柳下,私谥为“惠”,故被称为“柳下惠”或“和圣柳下惠”。柳下惠为人谦厚朴重,为官清廉耿直,其直道事人的君子之德、博学多闻的贤能之才,得到了孔子、孟子的极大赞誉,被孔子誉为“遗落的贤人”,被孟子称为“圣之和者也”——“和圣”之称也由此而来。 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广为传颂。相传,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柳下惠夜宿城门外,偶遇一位无家可归的女子。为帮女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