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栽下今年春天最后一棵樟子松后,杜军祥撩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仰面倒在了白山上。整个人像一个气球,在他擦汗的时候,一不小心放了气。木苏也跟着倒卧在杜军祥的身边,刚巡山回来的木苏似乎也累了,学着主人的样子享受起了暖和的阳光。闭着眼睛,杜军祥哼唱起了自己改编的一首山歌:“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再不是从前那座山,梁也再不是从前那道梁;山再不是那从前的山,狗还是从前的那条狗,人哪,走在绿海
那一年,我是个二十三岁的浪子,风华正茂,游手好闲。 那一年,霞城到处流传着我的名字和传奇,“快刀于三”的名号丝毫不逊色于几年前热播的电视剧《天龙八部》里的乔峰大侠。 那一年,道上几乎所有的人都预言我的前程一定光明远大、光宗耀祖,我也被这种声音所打动,欣然接受了他们的各种吹捧。 那一年,霞城的夏天异常炎热,整个城市日夜笼罩在热浪之中。白天,被太阳炙烤;晚上,被炭火灼烤。 那一年,霞城的烧烤火
疼痛让我从梦中惊醒,待我睁开疲惫的眼睛,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片高矮不一的棉花田和凶神恶煞般的父亲。 那是七十年代的后期,十四岁的我实在不愿意读书,便积极主动地参加了生产队集体劳动。我挣的是半劳力分,那时生产队劳动分男女劳力,男劳动力每天十分,女的八分,虽然我是半大不小的男孩子,但因没结婚,没满十八岁,因此,只能领半劳力分,就这,要不是有个当生产队队长的父亲,八分都领不到,只能领六分。别看早出晚归,
我家床头有两个米坛子,一个装大米,另一个装碎米。母亲煮饭,用竹筒先量小筒大米,再量大筒碎米。 我多次提出抗议,不吃碎米饭。 “丫头,碎米也是米,怎不吃?”母亲笑着说。 “有沙子,硌牙。” 我张开嘴露出两颗缺牙。 “好,好,少掺点碎米,我家丫头换牙了。” 母亲口上这么说,却没改变煮饭的配方比例。 我也多次咧着嘴在父亲跟前卖可怜,父亲的反应更让我欲哭无泪。 “怕硌牙,就把石子挑干净些。”他
一 “唐师傅,看您听得特别认真,也特别动情,都流出了眼泪。可以请您给大家分享一下此时此刻的心情和想法吗?”面对道德宣讲员递过来的话筒,唐云翔略显尴尬地站了起来。 “我流泪了吗?我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唐云翔在心里暗问自己,又下意识摸了下眼角,果然湿漉漉的,他只好用粗大的手掌接过话筒,一面尽力平复心情,一面思考该如何回答宣讲员的问题。 当厂团委通知唐云翔参加集团公司组织的“道德讲堂”时,
从未想过会如此近距离靠近一堆钢铁,这个标有“建设6546”的火车头,如一头沉睡的雄狮,躺在我身后,散发着经岁月积淀后的油污和金属混杂的气味。 几十年前,在我生活的矿山,经常会看到拉满煤炭的长长的车厢,被一个喷发着浓烟的时不时地长啸一声的车头带着从山沟里哐哐哐地驶出来。它是那么威严,像一列整装出发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兵,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夹带着巨大的气流,急驶而来,呼啸而过。有一段铁轨穿过了居
上世纪80年代初期,我因为爬格子“爬”出了一点名堂,一个偶然的机会,被“特招”到千里之外的矿山工作。 特招人员对我说:“拟安排你到矿机关宣传科或矿职工子弟学校工作。”可到了矿山时,上面来了红头文件,规定:“无论是大专院校分配来的学生还是‘特招’人员,都必须下矿井锻炼。”矿井生产,采煤、掘进是一线,机电、运输是二线,我被分配在井下运输队。我知道,这是企业对我的关心,因为井下运输队每个月有一半时间可
对 比 时光,在井下和在地面 走得一样快 温度,从恒温带算起 每往下深100米就升高2摄氏度 井下湿度更大一些 有限空间里掺杂了汗水 情感,随着海拔下潜 越来越深沉,越来越透明…… 接 顶 刚来时,一有人提到接顶 我就兴奋 一根根半圆木从材料道来到工作面 一批批地被兄弟们在支架顶梁上摆成井字 魔方一样升起来 替代冒落的矸石或煤 替代空 自从班长段龙在一次接顶时
地下春天 在地心的深处,寒冬不曾造访 只有矿工们心中永恒的烈焰,熊熊燃烧 他们是黑暗中的勇士 用钢铁意志凿开地层,为世间带来光明 每一寸煤层都是他们的战场 煤机轰鸣如战鼓,激荡着前进的号角 汗水凝结成珍珠,串起奉献的诗篇 他们是大地的使者 将沉睡的能量唤醒,温暖人间 笑容如黑暗中绽放的花朵 照亮了幽深的煤海,也照亮了世界 在这永恒的地下春天里 矿工们对煤炭事业的挚爱 如
一 命运之舟将我载到八百米井下采煤工作面 液压支架以男子汉的威武形象整齐列队 为我支撑起一片爱意浓郁的钢铁天地 成为我和煤炭天天约会的桃花源 二 在人类向往的桃花源里 我用割煤机的利刃狠狠地插向煤壁 用力撕下包裹煤层的坚硬矸石外衣 露出厚厚的煤层,在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 看到了你亿万年前给我的闪光留言 约定今生今世今日在此相见 在另一块特别优质的煤壁上,我看到 你用桃花写给
《地火》是一部着眼当代、面向未来的煤矿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小说从上世纪90年代入手,记录了30年来中国煤炭工业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煤矿最开始的炮采、人工采掘,到机械化开采,再到新时代信息化智能化无人开采,展示了煤矿工人“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的光辉岁月。特别是煤矿深入推进智慧化、智能化发展,以及立足煤、依托煤、延伸煤、超越煤的转型发展道路,抒写了新时代煤炭工业文明的发展史,以及在中
芭茅不是长山上的吗?什么时候跑河滩来了? 我问我父亲。父亲将铁锄从肩膀上放下来,往地上重重一蹾,眼珠睁得比灯笼还大。 饭胀饱了?闲得慌!去,刨万窑坎田埂上的草去! 说完,将锄头把往我胸前一推。 父亲种田,只关注田里的草,芭茅长在山上还是长在河滩,跟他的粮食收成没有一毛钱关系。 一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老远看到文瑞公公双手拄拐,静静地站在河堤上打望。望什么呢?堤外是芭茅,风中传来牛铃叮当当
一 华娃子出生的时候,那天晚上月亮好大、好圆,把四周照得亮晃晃的。头天下了雨,我们屋侧边那条路上的牛蹄窝里都装满了一个个“月亮”,好看得很哦!三奶奶经常这样对我说。 那个冬天的夜晚,我告别了生命暖床,来到人间,开始了我的生命历程。 那晚,宛如水银的月色从窗外洒进来,不掺一丝尘埃,如微风拂面、细雨润物般轻柔。一团团朦胧的树冠下露出灰色的屋瓦,屋顶小心地压抑着那些哀伤和喜悦,蜷曲着薄薄的身体准备
暮色中,在一位修士的指引下我们进入终南草堂的小院,院里人影幢幢。修士说,他们中有辟谷的隐士,打坐的僧人,和过往的旅客。他们安然、淡泊的目光,令我心生欢喜。 自古以来,终南草堂是文人题咏最多的地方之一。唐代诗人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北宋诗人梅泽的“谢屐自忘登览倦,草堂终日凭栏杆”,都让我们对终南草堂充满了好奇和向往。这里万物俱静,流水无声;这里落叶绵厚,腊梅高淑。安详的蒲团和袅袅的青烟
秋末冬初,我闲溜达,突然就看到了黑天豆。我只有俩眼球,它却有绿的、黑的,密密麻麻得有几十颗那么多。我们彼此都探照灯般迅速互相扫描、打量,默不作声。似乎都明白,这喧嚣的荒城时代世界已经足够嘈杂,废话多说没点用,徒增烦恼。 我静静立在那块地上得有三十秒。没有一点儿多年后乍遇、兴起的冲动,落得双方一时安静,各自从容安好。 不碰它,不扒开叶片摘它。我们同样都是世间尘埃的一部分,或者是更细微尘埃的本身,
时间最终止步于荒芜 带尖顶的落地钟 很久没有发出响声 钟摆被风吹着 和整个秋天一起晃动 牵牛花低下头去 它们败给了夜晚的寒霜 柳条篱笆卷曲着 像一个人走到了老年 我还是决定放弃 在黎明时修好这古老的时钟 院子里空荡荡的 时间最终止步于荒芜 骨 气 我热爱的是被树根缠绕的石头 长出那一层薄薄的 深绿色苔藓 那被包裹着的不甘和决绝 暗中的涌动…… 现在,我又爱上太
作为一个诗人,我们在使用词语进行呈现和表达的时候,词语本身所承受的压力应该为我们所警醒。我此前曾谈到过“松绑”是为了让身心从紧绷的状态脱离出来,从而使诗歌也进入到松弛的状态。最近,我再次思考这个问题,从“松绑”进入更深的思考——不被自己缠住。 尽管我们都知道诗歌应该是个体生命的体验,个人经验的书写,个体的就是“自我”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认知。面对这样一个巨大的误区,我竟然多年未曾做过反思。在和诗
一座山,又一座山 勇士一样,冲进了激流里的性格鲜明 棱角分明的山,诠释快要被我遗忘的奔腾 一经诠释,沉睡的词语 以及时间的马蹄,便被一一激活 你看,这活的画面 一座山,又一座山,紧密相连 像罗霄山和天山那样形成一个大型的山系 像昆仑山那样有自己的主干、大支、小支和余脉 放在一起,它们便可以一起称呼 其内营力,一再喷发 我的目光暂时越过那些群峰 那些云奔跑的样子,像一些烈马
夕阳下的鸟 列车穿梭有颜色的戈壁 一对不知名的戈壁鸟 一边垒窝,一边偷窥我们 它们不知道叛逆 跟上飞驰的列车 寻找绿洲 一个不缺少水源的的地界 夕阳斜靠在戈壁 站在风尖上 不知怎么跌入凹处 越陷越深 辽阔的疆域缺少绿色的呼吸 黄昏,在草原 草原黄透秋风时 我们欢聚在黄昏里 金黄的诱惑 从不把季节错过 这是我们曾经的许诺 街边的小酒馆 一碗丸子,一碗炖牛肉
起 航 今日的好天气 阳光超过白云和天空 我在涛声中变成蓝色 和湖水融为一体 新时代的船帆带领我们 发出轰鸣声,在航行之前 我们一再确认彼此的光源 我们发动自己,神州的腹部 流动着自由和勇敢的气息 新鲜的水流爬上舷窗 我们和鱼谈论关于游动的理想 而气泡缓缓升起 对岸坐落在我们的掌心 走四方 哪天再过山峰 我一定要留住心底的风景 吐出坚硬的词语 哪天再过森林 我
染色的秋词 滚烫的泥土把时间煮熟 锥形的葱蒜蜷缩在开裂的墙角 等了一个季节 执念堆满了流云的闺房 纸上绽放的白月光 总是在倾诉一种离别 岁月依然 山林多处的蝉鸣 修复我疲惫的身影 这染色的秋词,享受烈日的烘烤 秋风撕开所有现实 在太阳眷顾的剪影里 包容叶子的凋零 诵 秋 秋天把一枚太阳 孤独地挂在枝头 烤熟的叶子只剩下落归的机会 发梢黏黏的汗水 不知道远方的是
运过盐的涛声 秋天的落叶,是一杯老酒 我将酒杯举过头顶 秋高气爽中 一只鸟的翅膀 停在时间的枝杈上 树干挺立深秋,自然而从容 我被海潮证明了一个错误 我让海水,拴着一头牛 在绳子另一头吃草 我在青石台阶上反刍乡愁 运过盐的涛声 还喜欢了白露为霜 还喜欢了深秋的落叶 落叶们除了爱,就是寻找归根 幸好思念无声 失去了夏天的 蝉鸣,和萤火虫 给秋天留下了果实 沉甸甸
谈谈故乡 似乎不必要再认武汉为亲 地理上的亲缘已被时间割裂 来到此,没有欢欣的情怀 小雨从武汉站跟着下到了黄陂区 在饭馆里遇见一群方言 回应起来居然需要一部话语转换器 而口味也因被异乡长期培养 建立了新的味觉枢纽 武汉的食物有些扁平,不像西北那么棱角分明 怎么办呢?仿佛找了一面陌生的镜子 来照另一面陌生的镜子 一座城市已长出新的密码 宣告故乡是个永远找不到的词 在武汉,
结识傅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刚刚恢复高考,我俩考到西南师范学院(现西南大学)读书,他在79级我读78级,不在一个系。大约在1981年,学校团委和学生会组织了一些书法展览活动之后,活动积极分子们计划筹组一个学生书法协会。第一次拜谒郑思虞、徐永年(无闻)、秦效侃、荀运昌等老师,得到他们的指导,筹组工作顺利完成。次年我毕业离校了,在傅舟(当时我们都叫他漆建)的带领下,西师历史上第一个学生书法协会成立
与长治潞安化工集团弄书法的后生许文林见面,多是邂逅。他人长得朴实憨厚,少有言语,见面多是咧嘴一笑。他又不太修边幅,我就戏谑他:你哪里是书法家,就是一个下矿采煤的工人嘛。他就咧嘴,又是一笑:我就是下煤窑的呀。谁是书法家?你们才是书法家哩。说说笑笑的,我们就成了朋友。 经常的情形是,表面上越是愚得可爱,内心里却尽是道数,朴拙者往往就是书法天才。我在十年前第一次看见文林,尽管没有招呼、言谈,但我已经认
好友相约小酌,我常常戏言:“菜好一点不要紧,酒别孬了。”乍听上句,菜要吃好的,酒可以差一点,等全句听完后反应过来:呵!啥都要好的啊! 这话说得多了,朋友听习惯了,大家哈哈一笑,会心过了。酒和菜,两样,同时用的;字和画,两样,同时修的。酒菜的话说得多了,也就淡了,也就沉静了,也就联想到我生活里的另两样:字和画。 我最初写字是工作需要,而后喜爱、迷恋、研习。在毛笔的一提一按之间,三十几秋过去。回顾
魏启后自学生时代起就坚持课余兼习书法,尤其是在辅仁大学期间有幸受教于溥心畬、溥雪斋、启功诸先生,并在师友引荐下与京城众书画界名人雅士交游切磋,广结墨缘。先生公余之暇多与书界交游,以书画自娱,将写字画画作为一种抒情达意的笔墨“游戏”,不计名利,不计工拙,心手双畅。其山水竹石法宋元文人画而自有新意;书法主要是学习于“二王”和米芾,兼习初唐书法名家和北宋诸位书法名家名帖,他的楷书多有章草的书笔意,行书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