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本名魏峰。一九六八年农历七月初七生于江苏睢宁,现居北京。《读者》首批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参加诗刊社第十四届青春诗会。作品被翻译成英、法、日等文字。著有随笔集《二手苍茫》《爱情股市》《魏晋风流》,诗集《荡漾》等。 傍晚的雪 傍晚的雪才有新意 松枝弯下来时,那弧度才若隐若现 雪经不得风吹 天空有天空的高度 有一种缓慢而凝重的节奏 在田野的尽头消失 母亲最好在这时候出现
※ 昨晚做了一个《小山词》中才有的好梦, 醒来快乐了一天。 始知我们白天所做的一切, 无非是在睡后创造一个绮丽的梦境。 写诗亦然。 ※ 这秋夜虫鸣,用孔子的话来翻译, 就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用《世说新语》则是“林无静树,川无停流”。 ※ 不曾望见繁星的人, 当然读不懂《古诗十九首》、 老曹“星汉灿烂”、 老杜“三峡星河影动摇”, 理解不了庄子的滑稽、孔子的幽
复述同名电影 《在西伯利亚森林中》 我终将知道,我是否拥有内心生活。 ——西尔万·泰松 原作不是这样,我在复述电影, 同名改编,日记和散文,叙事的部分, 激活了电影,时间演绎自己的效应。 实际上,电影在解释西尔万·泰松的内心动机, 包括这本书——《在西伯利亚森林中》。 影片中,年轻的法国人准备了心的浪漫主义, 还准备了卢梭,梭罗,陶渊明。 但现实主义的隐居和诗意是另一回事。
很久没有听见 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声音 那声脆响,仅用嘎吱一声 无法完整描述出 短促又悠长的感觉 小时候的冬天 我期待漫天大雪的景象 喜欢迷失在浑然一体的天地间 每次外出,必须凭借夏天的记忆 试探着迈出每一步 有时故意不小心,扑倒在 厚厚的积雪里 我并不害怕 亲人们都在自己的身边 即便积雪湮没头顶 长辈们迅速拎起我 帮我拍打身上的雪片 而现在,长辈们均已作古 亲人们
松花江上下的圆舞曲 就这几天,我渐渐听出来 竟然有两支圆舞曲 在冰封三尺的松花江上下 同时奏响 今年哈尔滨的寒冷很特别 寒冷变成异常火热的爆发 我听见施特劳斯的 《春之声》,在彩冰艳雪里格外嘹亮 同时我还听到 松花江冰面以下 氧气稀缺,食物短少 在暗无天日的冷水里 一条鱼,降低了新陈代谢 成为缓慢游动的暗自抗衡的精神 这是肖斯塔科维奇 在创作他的《第二圆舞曲》 我
公交车从缓坡升起,像北风中 一朵蓝白色相间的气球 慢镜头般近了 车厢越来越大 以越来越清晰的特写,勾勒出哈尔滨冬天 这城市的封面 松浦洋行,酱紫色葱头圆顶 挂着一脉欲飞未飞的雪 防洪纪念塔,被罗马柱悉心环绕 鸽子们,起起落落,一只都不曾离去 万达影院和商务酒店,吞吐着穿冬装的人流 他们,兴匆匆奔向鸽群 采冰块的人们,在江心节奏整齐 躬身,站起,举臂 钢钎挥动的光耀,缀满
有日子没见了, 死冷死冷的哈尔滨, 几个老江湖相见之际, 心里一如既往地燃烧着蜡烛版的小火苗。 老舒婷还是那么逗, 她家老陈反倒有些老了, 跟我探讨心脏病,还提起 同病相怜的晓渡。李琦也适时拿出了 浅绿的小药瓶。 娜夜去了成都。 我喜欢成都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里的好吃的,那里的老朋友,还有不上班的 幸福……昨天下了鹅毛雪,娜夜 在马迭尔阳台
大 雪 漫如流水。门虚掩 梅树一退再退,直至山坡上 羊群离开,百草辟谷 侵蚀是向下的牵引 力与力之间衔接着删节号 “不可说破” 在汾河湾,大雪是一种仪式 不日将写入正典 执笔的人醉卧祥龙寺 且将酒来,清心、明目 梅花今夜初绽 琴音如暗香,略有略无 雪落在清晨,也落在瓦顶 雪很快下大了 柴堆从阴影走向明处 在角落里沉默太久 遮挡恍然褪去 仿佛慢镜头 鸡啼是瞬间发
这个季节适合落雪 乐符从窗户里伸出触觉 仿佛能准确判断 我回家的时间——父亲的乐曲对脚步声 有着精准辨别 从《二泉吟》适时滑入一曲《骏马》 “孩子就是我放养的马匹”,父亲的眼神 从眼镜后面投过来 干净的颜色和质地 冬月安静地压在办公桌的玻璃下 “我宁愿做墙角那株蜡梅”,他说,“在下一个 你找不见我的冬天绽放” 我知道那不是谶语,一个人无法预见 自己的未来 但事实上,二胡
向朋友讲述一场大雪 我向我远在南方的 素未谋面的朋友 发过去一场大雪的视频 “这是一场真正的大雪,像筛子筛过一样, 稳稳的,从中午到傍晚,它历时四个多小时, 现在我的四周除了白色,已看不清万物 本来的模样。”我补充道。 我能想象到她兴奋的样子 “好,真好,像真的一样!” 她不住地赞叹。 “是的,像真的一样。我是说, 我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和你的感觉一样。 我已经有十多年
堆雪人 往事越来越多的时候 我们会让它在脑海中堆成雪 一个雪人 大红的围巾 欢喜和 痛苦的手 在帮它 安上眼睛 闪亮的河流 结着冰 睡去了 谁还在绕着它一圈圈跑 稚气的孩子 你长着一副 被诗歌祝福过的样子 喊 雪 不知不觉 你就走远了 在一个失眠的夜 但身体没跟上来 否则 你很难追上黢黑的窗外 一场大雪 下在一片竹林 那么深了 地上还有 啄食的麻雀 你很难
我徒有满山白雪 白杨树,刺槐,乡村公路 永定河,桃园,黑陶罐,石狮子 落日之下,炊烟若有若无 坡上板栗林已然不同往昔 我徒有满山白雪,满世界寂静 仍是不忍失去你 江心村 如果不是以一波江水来给它 命名。那又是源自什么呢 十二月的黄昏 白雪皑皑的村口 当我们以陌生人的身份闯入 落日已不知所踪 江水袒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土墙灰瓦还在 小卖部还在 老槐树还在 黑乌鸦
雪的光芒 有人在雪中看到光芒 有人在火中摘到玫瑰 一个人在小镇上走 一个人心里便下起了雪 树叶闪亮 照亮内心的一页 北风击打双肋 我有一双安静的耳朵 在我的村庄,芦花摧折 一半圣洁,一半漆黑 一半纯净,一半潮湿 雪停了 两个世界由此分开 我跑在外面仰望星空 星星像列队的 萤火虫、谣曲、帆船 照耀芦花的星群 仿佛黎明的曙光 在冰雪的城堡里 在未知的风中 只有
另一种南山 如一场遇见,它并不遥远 雪落后的秦州陷入寂静,它被火焰拥抱 这时候,不用抒情。抒情是多余的—— 不用说话,说过的话会被雪覆盖 这几年,为了抵达一座山 我一直坚持在深夜练习飞翔 回到了南山,像一个隐者 丢下了姓名和行李 没有像千年前的老友陶渊明一样 把秋菊只送给自己,再送给天下 今夜的酒少,却很烈 若干年后再回一次南山 酒杯中,换了人生 又见雪落下 为了见你
冬天的黎明 寂静若井,冒出热气 旋即又在早起的人的眉额上 结下一层白霜 妻子重复昨日的劳作 灶火喷射的热情 拯救着冬天又饿又冷的黎明 一碗胡辣汤,温暖了生活的胃 我习惯妻子的操持 如同习惯文字空乏的赞美 寒冷是冬天应有之义 凛冽中,我能为妻子做些什么呢 ——写一首诗? 不如为她做一顿早餐 纸上雪 一场雪经历人间的悲欢,回到纸上 像白羽,交出它虚无的光 这十二月的泪
落雪的日子 年年回家 我被一场悄然落下的雪 下白了头 被一场雪下老了 我还能在人生的路上加速度 还能赶上那一树树落下的梨花 那些枯枝残叶 也走到了尽头 远远地望着人间 看扫叶的人渐失了背影 盘旋在头顶的乌鸦 把人间也飞白了 还是 找不到一处合适的落口 高铁晚点 从一端回到另一端 一场雪 让高铁成了失信人 晚点三小时 我和一场陈年旧风不期而遇 那么多守信的人
归 途 归途被繁星般闪烁的大雪铺满 迟来的风声在寂静中轻轻响起 试图唤醒夜的安宁 疲惫和孤独悄然沉睡 在温暖的雪层下不会醒来 我渴望梦见一座小屋 那里有风铃扯住风的喉咙 还有一个在快乐里撒欢儿的小男孩引路 我必须拎上童真追寻过去 直到找到那向往已久的温暖港湾 我渴盼已久的港湾啊 你究竟在哪里等候 有些什么正缓缓归去,期待着 与你在寒风中相遇 信笺上,雪花成为自己的化身
20世纪80年代,堪称中国诗歌的黄金时代。全国各地兴起诗歌报纸创办热潮,数百种或公开发行或内部发行的诗歌报纸纷纷创刊,形成了一道蔚为壮观的创办诗歌报纸风景线。其中,由《诗林》编辑部“诗人沙龙活动中心”创办的《诗人沙龙》报凭借其著名诗人的诗评诗论随笔、新人新秀的诗歌佳作以及名家导师的辅导点评文章等版块内容展现出独特的魅力,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赢得了大家的赞誉,享誉中国诗坛,成为诗歌黄金时代具有极高含金
盐湖日出 这么早,就有一只鸥鸟 在天空深蓝的穹谷里徘徊 唧鸣,偶或仰颈 长长地唳上一声 回环的刹那 像是天问,更像是 在召唤那个躬身盐湖的来人 似乎,红红的晨日是她刚刚孵出来的 什么在升腾,什么在凝聚 除了寂静,还有什么更好的比喻 除了美,和干净 除了我轻轻吮吸着咸咸的空气 每个词,每次凝目 都是一次晶亮的洗礼 采盐船上的那人是啥时候上去的 他用头顶的一块白云,拭了
过歇马桥 你有多久没有停下来了 沿着一条小河 卸下身体的重量 在重叠的屋舍与石块间 流淌,握住自己 成为轻盈的水 波纹上折射的一粒碎银 是古宅旧花窗上 一块暗红的琉璃 宋时嘚嘚的马蹄声已过 你放下鞭子 转身的刹那 成为岸边一只 把头探入水中啜饮的小狸 访顾炎武故居 你们都已经走远了。而顾园 还停留在原地 松针在塔尖上微颤 微风涌起了我内心的涛声 “天下兴亡,
绿皮火车上 看不清日落 朦胧的阴山下 几只麻雀掠过矮矮的村庄 追逐变得缥缈 而车轮滚滚,陷入了 看万物生长又枯萎的深情 要知道,离别是托词 而你 才是悬而未决的路途 隔着玻璃 是烟熏状的黄昏 那所白房子静悄悄的 墙上脱落的光斑 慌慌张张地融入夜色 用晚风一次次 逼退秋的凉意与涟漪 远远地,听见一首月光曲 飞速地弹奏 绿皮火车 没有终点,也不会停歇 似有似无
需 要 不需要石料、水泥和钢筋。需要岩礁 波澜和帆船上的铁锚—— 需要海,需要一片蓝 和夜空下的回忆 当我直起腰身 愿台州湾畔的渔民——不,是普天下的老农 都不再劳累…… 为此,我不仅仅 需要分行的文字 还需要温暖的光线和通红的炉火 需要海平面上 船只的激荡而不是战栗 暗流寂灭着而非肆虐 需要一朵浪,一块泥巴和一颗 星星——那些渺小的,软弱的,孤单的 需要出海 异
安陆银杏谷 又到这个迷人的季节 此刻 穿过时间与空间 穿过迢迢的山山水水 我特意来这安陆银杏谷 来到这棵苍劲的银杏树下 仰望 一树金黄 之所以站在这棵银杏树下 只因这棵银杏树是我的 那年 在盈满金色的苍穹下 我认识了这棵树 顺手采了一枚扇形树叶 夹进我的诗集 那一刻 心竟激动地战栗 因为我爱上了这棵树 它就是我 屹立银杏谷里 不仅将信念深深扎进泥土 更把我粗糙笨拙
有些故事早已发生 有些故事早已发生 在眼睛长出之前,泪水飘入村庄 二月的风押着每一块骨头的战栗 韵尾很低,抚慰和呢喃落成寒波澹澹的天色 乌云卷起薄薄的红土 脸上遮着树叶的人走来 杂物一件一件复现 记忆走动,踩在那漠然的雨水上 收音机里的新闻 和着村子里逐渐嘈杂的音乐 “把它去掉”“去得掉吗” 有些克制总在不自觉发生 正如有些消失正在不自觉进行 在别人的注视中,我出航远行
夕阳将忧伤填满了苍茫大地 愿意来生化作一棵树吗? 就像此刻 成为大地上 竖立的一座座纪念碑 一座座被雨雪洗礼过的化石 以生命的骨骼和血脉定义的 时间莽原,那一瞬间 夕阳将忧伤填满苍茫大地 甚至整个宇宙 听不到呐喊,像雪沉默如一张白纸 而大地在这一瞬间喷发的光芒,再一次 吞噬了,万千忧伤 你说,大地是温暖的 即将到来的黑夜,也是温暖的 未荒芜…… 在时间之外,理想之外
易地记 让时间具有产权—— 那些土堆上的草就会还原 不越位,也不会越长越高 地里或旁边的野花 可以继续对着人微笑 而不是简单地过完潦草的一生 让草籽、花籽落下 令其不断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接受欣荣和落地再生 “但是,草木一世的人 死去后能醒来,并再活一次吗?” 显然,那个心里藏有小情怀 和大悲悯的人不懂此理 他只是固执地以为锄完地里的草 便能让庄稼吸收更多养分 以至
雪 我的居住地是见不到雪的 诗里,我却反复写到 用空白填补空白 用荒诞抒写荒诞 所有的洁白都真实地虚构着 抒写着虚构的雪 我写的却是非虚构 每一次抒写都有猛烈的暴雪 降临 2023年2月6日 一封没有寄出的信 收拾旧屋,发现一封没有寄出的信 已经是30年前的日期 突发妙想,把它投寄 我揣着青春的情愫 走过几个街区 没有找到那墨绿色的邮箱 我继续缓缓地彳亍 路上
好多事来不及细说从头 夜晚的钟声一暗 并无多余力气洗漱 脏布偶嵌于沙发 靠枕罅隙镶着遥控器 又不知从哪个角落 翻出一枚镍纪念币 缺螺丝的洗衣机跟 烘干机拌嘴 象征洗毕的数字 不断从面板递减 一小时零七秒 洗衣机精确扔出一句提示音 再也不愿吭声 烘干机指责 洗衣机以涤荡的名义 留下湿漉漉的愁绪 滚筒中生成纠缠 扫地机器人 试图逃离是非之地 却因预设指令被迫掉头
情人节 谁也不想没话找话 两个人盯着同一把玻璃壶 她说:茶 终于开口,只有一个字 等于没说 却又像把沉默的二十年 列了一个提纲 她意识到他可能会不懂 懂不懂其实不重要 说不说也不重要 但两个人,总不能无话可说 所以她继续说 “叶子在复活,也许它们 想回到曾经最好的状态” 他心里一痛 都知道回不去了 两人又回到沉默 面对面坐着 看茶杯里许多叶子 回到舒展的状态
时光,人 时光在飞,人裹挟其间 一起在飞 时光在燃烧,人缠绕其上 一起燃烧 时光在飞,幽梦已深 依旧在一起飞 人之宝石,破碎陨落 但时光还是在飞 捡拾起碎片,郑重佩戴 一边哭泣,一边追赶 继续在飞 时光的尽头 即人的尽头 彼岸花 在喧嚣的尘世我看不见你 缥缈的梦里却常常遇见 而且一直在那个大河边的村庄 那个土坷垃大小
绥阳,惊蛰日的菜花 七零八落 菜花没有开出浩大的方阵 在一条夹巷的尽头,老菜苔三三两两 红秆托举着火焰,跨过沟壑 它们最后的热情,将在三月燃尽 对于贸然的闯入者 菜花们并不惊惶 与杏花交头接耳 唤醒每一双麻木的眼睛 沉睡的冤魂,将在惊蛰中醒来 投胎的母亲,请抱住三月 攀爬至柳梢翠绿的笛音 你的跃下孤注一掷 却一定有惊蛰抬手的接应 菜花每开一次 母亲,你就重生一次
在风中 风和风舞蹈,风和风私语 风拉着风向远方奔跑 它们那么快,不给我追赶的时间 先生曾说我命中缺金 其实我真正缺的,是风 尽管我多次走在风中,却始终 无法交换到你指尖的信息 去高档餐厅吃饭和钻下水道疏通 都可以是一个人的风景 迎着风,或者,逆着风 多年未见 已经多年未见的我们 依旧不擅长寒暄 也没有学会如何把现在的自己 描绘给曾经熟悉的对方 但好像有一种岁月的惯性
冬天,黑龙江边 我们踏入同一条河流 脚印垂直于冰层 江湾处,冰排龇成狼牙 冰下的鱼听见脚步声 迅速惊散,远山灰白 老成了檐下雀腹之毛 樵夫与寒屋仿佛归隐,狗叫 走得太远了,不知归程 问道,今夜归于风雪 比罗比詹市 很小,这座城市 枕着高高的纬度,在云中打滑 每扇窗都易碎,用霜花加固 摔下来的只有雪 所有的脚印,都轻而躲闪着 通向鼠洞的小路开满梅花 迎风窒息,背风也
倒 叙 让春分收回惊蛰,让惊蛰 收回雨水,让雨水 把立春退还给大寒、小寒 是反常的雪把惊蛰通向春分的路 截断,是风背着阳光 撕毁了向暖的约定俗成 是梅花约了玉兰,是玉兰约了 樱花,是樱花约了桃李 是桃李裹紧伤口藏起了青涩 是熟悉的声音在人海中喊了一声 那个茫然转身的青年 依稀就是我当年的模样 只有活着才有利可图 我像他们一样认为 大伯的癌细胞来自岁月的咒语 并非所有
窖藏体内的故乡 每次回乡下,酒后泡一壶茶,翻出的泥巴 井底的月亮,旋转的陀螺,墙头的草,鸟巢的蛋 将一群满面皱纹的人,从褪色的村庄揪出来 白荡荡的水田,蛙鸣的夜空,模糊的课本 挂牛角的书包,紫红的桑葚,搅浑的小河水 爬上红土墙黑瓦房的炊烟,一次次跑上天躲起来 一群群从稻田惊飞的麻雀,凭空追着一朵云 飞到晒谷场边的梨树上,忽起忽落 反复试探,一顿日落黄昏的晚宴 梨园斑斓的落叶,一
晒太阳 我喜欢在阳台上 晒太阳 太阳,却不喜欢 晒我 摇头晃脑的藤椅 总是打盹儿闹瞌睡 迷迷糊糊醒来 半个梦也残缺 今天是初七呢 半夜三更的上弦月 会不会镰刀一样 收割思念 一只长尾鸟,撞在 玻璃窗上 扑通一下 只有阳光的抚慰 才不知道疼 雨滴晶莹 夜晚 生长隐约的光线 我想照亮你 你是我的路 我们在人和巷巧遇 或者,捉迷藏 那是一种缘分 雨后,
底 色 高原起伏的群山,是时光的褶皱 隐藏着欢欣悲伤 陈旧的事物,不断被遗弃或消失 但我们从未停止行走 群山如浪,我们在波澜里 用力抚平生活的底片 我们一次次,试图打开万物的密码 试图在空寂的山野和生活的缝隙 打开消瘦的记忆和 未曾泯灭的乡愁 风物依旧 只是我们不再年轻 一些人已化为尘埃 在荒野堆砌自己最后的高原 我们都是故乡的遗骸 离开和归来,只是对自己的救赎
春天轻轻走来,有花儿一再 探寻含苞的心 它在等一阵鼓点的迸发 春雨滋润大地,却听不见 隆隆的雷声 春天的鼓,何时赶一场石破天惊 少了雷声引导,春的脚步 仿佛慢了几成。如果没有雷声 春,就会缺少觉醒 沉睡的万物不愿睁开眼睛 如果春天没有雷声 邂逅的人们等不到焕发一新 和下一次约会的风景 守在梦里的风景 守在梦里的一帧风景 如画,是我唯一的铭记 梦醒后的失落,一次次
紫 晶 首先是意识,眨动 好奇的眼—— 来自最初的遗忘,一滴 光点的回声,询问着时空。 冰凉而思渴的夜里, 旷野握住星星的脉搏, 冻结了一千个冬天, 永恒中抽出的晶枝。 缓缓淌下,紫, 狄俄尼索斯的眼泪染成。 将欲望与酒 注入人类干涸的唇。 如光线的反叛与优雅, 忽远,忽近; 蜷息的坠落天使,岩石中 展开双翅—— 打破地狱 迸涌的紫色宁静, 无数条骚动的道路
她,自风中走来 身后,一朵丁香盛开了 她,拿着锄头,站在田埂上 土地层层叠叠 印在额头 那日,我和外婆彼此相望 在大路上 斑马线分明,绿灯亮的那一瞬 她往北 我朝南 落 差 石缝的记忆 每滴水珠,在潮湿中裹紧自己 坠落后,满是疼痛的,狂喊着的 无奈的 那一刻,无数个我 缩进青苔里 我看见,那万花筒般的地底小世界—— 一些种子在发芽 冒出 寒暑计 一只火烈鸟
牛轭山岛 是失血的海风吹过,船影 沉睡在发芽的浪花 让我们目睹中午的光线抒情 仰望海拔的人,注定 都是我热爱的亲人 失去雨水和干粮的岛屿 像个空空的木桶,在潮水阻隔中 摆渡鱼的悲欢。每一块礁岩 都有缅怀者留下的钥匙 她们用脚印交换虚掩的门扉 借助一瓢空气酿成乡愁 没有风暴,大地多么落寞 只有鸟群是时间挽留下来的过客 听潮石 告诉我,是谁内心的涌动 最终让岩石的激情几
爱 你 我在山梁的风亭上爱你 流浪的云摆出美好的图案 它们朝一个方向追去 我在公园的树下爱你 斑驳的树影随风摆动 地上到处都有它想遮蔽的东西 我在漫长的路上爱你 只要到了星辰高悬的时候 便要拿出混杂着害怕的勇气 我必须爱你呀 面对这可怕的孤单与道理 我还得想出普世的借口 想出命运的虚线 和随时试探的话题 爱你啊 它没有颜色 也没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命 运 命运还
桐子花 “谁说你爱上的 不是跳动的身体。” 她一边打量自己,一边遥望 另一片天地。 更多时候,哈欠落入手中。 唯一的口袋显示空间不足, 而备忘录里填塞的 虚词,越码越高—— 势必顶开密集的天花板。 (要不要重新定义高度?) 手足无措中,男人躲进桎梏。 那些花儿,打开就是全部。 来时路已陌生。 她们,被秩序引导又自我修正: “主人,逃命之前, 我的花瓣可抵劲敌。”
我,写下分行的诗句 像豁开一道道的田垄 不要看那些耸肩而立的事物呀 看凹地上,匐伏的秧苗 饥渴。焦灼。自信。昂扬。谦虚。内敛 凹地上长成的果实,积蓄大地的力量 一铺,就是辽阔无边的锦绣春光 一吼,就是十万万亿的掌声雷动 热气腾腾的生活 那一排排白杨树,以安静的姿势 呈现优雅。宣告着风平浪静的时光 夕阳站立在它们身后 推送出一副与世无争、各自安好的模样 而我,喜欢它们舞动的
乌 鸦 那包容一切湛蓝的天空 没有深彻的主题 是那般的荒芜,并不醒目 那一缕高高升起的金黄 隐埋在阴云的温柔乡 凛冽的寒冷 随风飘荡 黑色的火焰 穿梭于空旷与辽远 是日食的影子吗 在微光中无比嘹亮 太阳轰然被摧毁 而乌鸦 就是这天空的王 尘 灰 袒露在风与光之下的物价 容易积攒尘灰 如微粒般 流动的谣传 共振的噪音 侵袭每一个敞开的胸怀 不定期的心灵自净
像雪一样下着 雪,依然落在多年前的那个春天 落在你我 偶遇的那个果园 而梨树下的我 已不是多年前的那个我 梨花,一片一片 在飘,在落 记忆里所有的声音 都可以败给此刻的无声…… 所有的时光 都可以命名为馨香的梨花 可是,梨花也是雪呀! 专挑心田里的池塘 水花一样落下来…… 这是我眼睛里的人间烟火 这是我们合抱过的同一棵老梨树 时光会催促我们老去 我们也会带着岁月
如果可以倒影相连 我们如两朵云,随风相遇 绕过正午的骄阳,在秋的河流里 舒卷成最干净的时光 如果浪花可以与云呼应 如我们对视的目光,复活一些流动 湮没一些尘埃 衍生细水长流,抚过布满裂痕的足印 如此,这世间一切还问什么结局 透明的云和浪花,融为一体 曾是谜面,也是谜底 守 缺席者,一定在他处 轻挪一下身子,他占据了 两个人
菲利普·惠伦(Philip Whalen, 1923-2002),美国旧金山文艺复兴运动代表人物,美国垮掉派优秀诗人。1960年,惠伦出版了他的第一本诗集《正如我所说》,同年,《冰河时代回忆录》在旧金山出版,之后出版了《每一天》(1965)、《在熊的头上》(1969)等13部诗集。此外,惠伦还出版了两部小说、一部回忆录。 惠伦热爱禅宗,无论生活还是写诗都遵循着诗僧寒山的脚步,隐居皈依,歌
《在北大》堪称胡续冬的代表作。现在来看,这首诗的前两句具有预言性:“按照我那晦暗的手相,我已活过了一半的生命。”这个作品是1999年写的,他是1974年出生的,时年25岁。说自己已活过了一半的生命,就是说他预计的寿命是50岁。他是2021年8月22日病逝的,47岁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尽管有一些误差,这句话还是很准的,可谓一语成谶。 这其实是一个自传性的作品,刚才有个同学非常细心地查到一个细
山间春色 一湾溪水草青青,岸树斜枝织翠屏。 横卧小桥闻鸟语,蛙声几起动浮萍。 旧村新春 石巷青苔黛瓦房,雕檐灰塑抹斜阳。 春风吹绿池边树,岸上繁花发异香。 荡舟湖上 翠岭层楼映水中,小舟一叶赏青葱。 春风拂我心迷醉,吟诵诗词忆放翁。 湖中即景 欲借东风梳柳条,嫩芽吐绿扭蜂腰。 湖中碧水留清影,黄雀声声落小桥。 山村春景 山村田野景清新,如雪梨花无俗尘。 倩女寻春芳意在,
简介:萧军,原名刘鸿霖,笔名三郎、田军、萧军等,1907年7月3日出生于辽宁锦州。1925年投军。1929年发表首篇白话小说《懦……》。1933年与萧红共同出版小说散文集《跋涉》。1934年入关,次年出版《八月的乡村》。1936年出版诗文集《绿叶底故事》。1940年第二次抵达延安,参与革命文艺活动,续写长篇小说《第三代》。1946年至1948年任东北大学鲁迅艺术文学院院长,主办鲁迅文化出版社并主编
读 诗 我读诗: 读着诗人沫若的“瓶”。 他的瓶插过梅花, 我的瓶却只萎死过一枝刺玫。 他的“瓶”贮的是泪?是血? 还是诗人永久的生命? 我的瓶只是贮满了倾不出的苦痛! 泪由我的眼角流出, 却用我的嘴角吞入。 莫再将眼泪去赠人吧! 在被赠者是毫无用处, 还不如一串廉价的假珍珠, 使你的爱者幸福。 1932年夏 你常常问我 ——答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