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记忆 中条山有色金属公司冶炼厂边,等一列老火车,喷出七十年代的浓浓白烟。 回到第十二冶金公司第三工地,我会用镜头悄悄捕捉烈日下,绑钢筋汗流浃背的人。 穿上劳动布棉衣,缝缀进布里的每条棉绒在前胸后背,在胳膊上尽情鼓胀,鼓胀中显摆工人才有的气息。 去矿山火药库的后山砍柴,我会替父亲,把楼下菜地的栅栏扎得更漂亮。 锅炉房的铁丝网,我肯定不会刮破补丁裤子,美美捡满一筐肥大的煤核。 职工俱乐
奔赴六盘水 从百度上读你,从微信朋友圈里读你,从先行者口口相传的讲述中读你,六盘水,你不是一个传说。 动车,让我一路畅行,便捷地投入你的怀抱。 当一踏上你的土地,我感觉所有的美好扑面而来。 酷暑完全被屏蔽,时空好像已轮转。 街上行人的表情,诠释着你的颜值和品质。 作为一个被暑热驱赶的人,我像一下子找到了救星。 “19度的夏天”,写进了随处可见的电子显示屏上,也写进了我的心底。 伫立
鄂西山水 寻觅夷水之踪。登上车坝之巅。 聆听来自鄂西山水的心跳。 我在这里站成一个吟诵山水的诗人。我将内心的堤坝加固到海拔高度,把悬浮在心中的谜底带到江边。江水之外吊车,桩机,挖机,喊山的号子和着水的声音,再次敲响我写诗的灵感。 千顷波涛,颤动为女人丰满的曲线。 万页诗篇,在历史的雄关,在高处,推波助澜。 从马鬃岭下流过来的水,最后在车坝汇成海子。在岸上,我想打捞诗的波涛卷进车坝河的影
野 地 鸟决定让出三尺风声。 对于突然闯入旷野的你,鸟觉得,三尺风声已足够能辨出你影子的善恶。 鸟与巉岩谈论过旷野的纯粹性。那时,旷野呈半悬空状,没有人迹——似乎,也不可能出现人迹。 花是鸟和巉岩创制共同命运的首要信念,你不可能理解鸟对花朵的热爱,鸟的所有诵唱,都来自花朵。 一些枯萎的花,自动组成了巨大的星空。巉岩将各类星星统一纳入传说仪轨。星星,还要历经多少轮淬炼,才能成为一块拥有自身
云之变幻之于万物之变 又是被谁唤醒,在五点不到的清晨,大脑中翻转的语词,心海微漾的船只。谁在催促我起身,赶赴一次起航。当我抬起迷蒙睡眼向窗外望去,只是一眼,我的双眸迅速被点亮,那心海中的船正在天空载着一朵巨大的莲花,于清淡的蓝中停留、缓行。 我奔向窗口,站上窗台眺望,云卷云舒,天光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一切都在流逝中,瞬息万变。还等什么?什么也不会为我的迟疑、缓慢而停留。 我已来到河边,站在木质
白鹭洲在都市中 旧日的白鹭已远离人烟,纵酒的诗仙亦沉落于月中,这都市里的僻静之所仍醉于自己的翠微山色,不肯发出半点辱没古松、流水的杂音。 不远处的夫子庙沸反盈天,娱乐的浪潮压倒了江南士子的书生意气,但白鹭洲给了城中俗人另一种选择——任花影抚平烦闷,随垂杨优哉游哉,再走上浣花桥吹风。 这是一种古雅的仪式,为愿意敞开心扉之人祛除坎壈若干,继续向前走去,走过那过分清秀的小山,走过湖边石阶,这一旅程
都挺好 是夜,我再走上孤单的小径,陪伴我的枝叶和杂草令我惊异,时刻躲避黑暗中所有的一双恐惧,在道路的尽头,等着的是房间和令人空虚的安静。 会想起我和父亲的争吵。我羞愧,又在争辩中伤害过他过往的人生经验;我的母亲,在梦中站立在荒野中面对着我,泪流满面。这是另一天,我仍旧处于怀疑与自信、愧疚与叛逆中,在城市的边缘试探,从深浅不一的水面走入工作中。傍晚,收拾好自己的灵感与呼吸,重新汇入到人群的河流中
远望雪峰 睁开惺忪的眼,推窗远眺,目光触及到远处雾气升腾的阿米贡洪神山,它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直至你屈服于它的脚下。 昨夜在阿米贡洪牧场狂奔,牛羊和马匹被我的咆哮惊醒,远方的云雀和鹰隼因一个人的尖叫凌空飞走。 一个痴迷草原的人,怎么能轻易走出帐篷和牧场呢,为何我的步履蹒跚沉重,为何我的呼唤短促低沉,初春黑白相间的线条,把我的乡愁牢牢地定格在故乡。 远处雪峰在我仰望的眼神里迅速抬高自己,以致我
在春天的城郊班车上 上午八九点或下午三点以后,开往城市的城郊班车从小镇出发,滑向春天。 我喜欢它在阳光下跑高速,我喜欢它像一把春天的裁纸刀裁开春野画卷,我喜欢在比走马观花更快的速度里,看春天的辽阔部分一帧帧涌聚而来,再一帧帧闪退而去。直到城市初露端倪,瞬间矗立在眼前。 也曾无数次坐夜行班车冒雨返回郊区。雨刮器每间隔几秒钟才缓缓刮动一次。我喜欢听破损胶条和玻璃摩擦出的带阻滞感的声音——这现代文
荷塘清白 我站在木栅和投食机器的船上。荷叶旋转,气温变换着方向。 我看见:一个农妇扛着莲蓬,向荷塘深处走去;一座小院开着门,所有出入的人都慈祥而淡定。 我听到:餐桌上鱼与网雀跃的交易,蜻蜓低飞而又飞不起来的绝望。 爱人和我站在船上,雨驶入荷叶心里,不能承载梦想的纹理。 守塘的爱人,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痴心妄想,紧握一把伞,守卫白天,也守卫夜晚。 红头鱼和我都是清白的,我和荷花的关系是清白的
去黄河源头途中 煌煌。不仅仅是煌煌。大野俱寂,男人驭风。 魂魄在巨浪之上:我无力描述你的悲苦。 巴颜喀喇山腹地:鲜花照亮天空,阔大的舞台上万物被时间锻造,谁是真正的主宰?只有当青灰色的山际隐没于遥远,雪山才以低矮的身躯注视独行者穿过太阳之侧,那庞大的阴影,让人间沉重,让青海顿然空阔。我们经过了,无一归流,仅在一滴水中看见大海奔涌。 ——大地擂鼓。 心为孤骑。寥寥。寥寥。 曲麻莱以远
可 乐 夜郎人回眸一视,留下神秘的身影。 然后抛弃陈旧的历史,再也不管孰大孰不大。 这个号称“倮姆”的地方,自此从地面走向地下。 两千多年,撮泰吉晃动的面具里,忧伤夹杂欢乐。 一个声音很熟悉,我喜欢这个尚未消失的词语。 这是他们留给地面的唯一信号。 坝子依然开阔,草木披盖大地,河源仍在流淌。 乌蒙山的苞谷快熟了,洋芋已出土,坪顶的韭菜花正在绽开。 满山饱满的核桃,随时准备敲打海底
雪告诉我 雪告诉我。 尊贵,缘于人格和品性的彰显。 美好的灵魂之于肉身,就像灿烂的云霞脱离了水汽凡俗的桎梏。 突破千难万险。雪,以优雅的舞姿光荣绽放。 绽放的疆域,是我爱的国度。 浩然的风,要经历多少落日的刀锋,才能砥砺出如此巨大的锐利? 这万物生长的晨光,得用多少冰清玉洁的露水来洗涤,才能呈现得如此纯净? 看见了么,一杆旗帜驱散了阴郁的尘霾。 看见了么,一柄刀剑割破了寒冷笼罩的
雨 水 雨水奔赴在夏天的路上—— 时时告诫万物,要学会沉默,也要揭竿而起。“古老而年轻的花朵,穿过树梢的风,迟疑的钟摆,身体里瘦弱的种子:都要松开时间的暗影。”它在说。 雨水在挺进,早晨九点,它们已来到操场、公园,小兽们的藏身之处。 “我爱雨,/我狂热地爱雨,/疯狂的雨和宁静的雨。”安娜·布兰迪亚娜的呼喊从雨中传来。 你追寻着而来,要把灵魂深处的雨粒,撒在初夏茂盛起来的树木上,或命运的波
盛装的兄弟 见你戴狐皮帽,那项链也用白珊瑚、红玛瑙和褐色的琥珀串就。 见你身裹毛色纯白的绵羊皮藏袍,厚实的衬衫显得花里胡哨。 见你从高地上迈着八字步走下,高原牦牛牌皮靴踢踏出微小的土尘。 百年前便是如此这般的穿着打扮,你仿佛就是穿越而来的现代人——部族酋长的形象显然不曾湮没于历史长河,他的眉眼更为清晰,他的神气历历在目。 在你面前我只有长声嗟叹的态度了。 等候日出 抬腕看看时间:六点
2024年7月16日,全家老少6人从兰州出发,开始了跨甘肃、新疆、青海三省的自驾行旅,8月3日返回兰州,全程总计一万多公里。 ——题记 1 从兰州出发,过古凉州武威,想起武威雷台出土的中国旅游标志“马踏飞燕”铜奔马。蓦然间,我看见从云朵中奔跑出一匹横行天下的凉州大马。 2 古甘州张掖大佛寺的卧佛睁着智慧的眼睛睡觉,看见一百多年前那个毛发卷曲的意大利人马可·波罗,踮着脚又一次从眼皮子底下走
读这些文字,想想跟阳飏的交往,忽忽已逾四十年了。想想,四十年可谓漫长,可也似乎只是一瞬间。四十年前,我们在古典文学家也是诗人的孙艺秋的讲习班上听课,因而结识。四十年前我们合影的照片尚在,四十年后我们在湖州再次合影,这两次的合影,究竟哪个是真的?时间主宰一切! 阳飏多年前就喜欢法国诗人圣-琼·佩斯。1960年,因其作品 “凌空飞跃及丰富联想的意象,以梦幻的形式,反映出我们时代的境况”,圣-琼·佩斯
伊 河 从坦荡平原,到巩义,就仿佛看到了高峰,浮起悲悯之光。 露珠即是泪水。车厢外,春小麦蓬勃生长,大慈悯也正在生长。那么多升入天堂的炊烟,又仿佛回到春天的村庄,躬身抚摸稼穑。 伊河水浩浩汤汤。河洛文化是数不尽的细流,沉潜,漫延,滋养庄稼,民谣,和向下深扎根系。我看到童年的杜甫,坐在岸边,小身姿如帆影,顺流而下又逆流而上。仰望的目光,擦拭星辰,递给大地和行旅一束灯火。 杜甫先生,其实就是伊
舟自横散文诗《在源头与消逝之间》(组章)以河流为线索,结构大气耐读,主题和意蕴构筑一幅横跨历史与现代、人文与自然的诗性图景,深邃探讨了存在的悖论与个体在时间洪流中的流动性与归属感。朱寿桐说过:“将自我置身于空旷无边的宇宙空间中,以达成浪漫的‘骛远性’,制造对现实时空的超越。”这组散文诗中显现出的对河流的“沉浸式体验”,是诗人在宇宙意识中对既有时空感受的释放,亦是对自己的关注,展现了一名真正的诗人对
它的身躯假如不破碎,该有我家半个客厅那么大的方圆。 而现在映入我眼帘的,它那十余丈高的躯体,被雷霆之剑恶狠狠地劈为两爿。这样,它的身子就像两只手掌,那拉开的距离中间似乎还回荡着雷声。两只永远无法合拢的手掌之间,留下一个狭窄的火烧黑痕犹在的过道。小孩子们在它惊心动魄的伤残肢体上,钻来钻去藏猫猫。 活活被纵向劈裂的树,按理是没心情没脸面再活下去了。它大概也死过几次。因为被裂成两半的瞬间,烈火灼灼。
身体里的河流 那条河,水推着水,浪打着浪。 有时携着夕阳平静地缓行,有时盲目地随风雨翻腾,有时与浊水同流。靠什么洗清自己的身世,被冰雪拯救?又回到活水的清澈。 河上无桥,人迹难寻,波浪在伤怀里跌宕起伏。 翻过去的浪,不会淤积在梦里;涌来的渔歌,是今天流水的拖腔。 当沉渣泛起,难免出现偏见的话语,鱼们所呑吐的事,被不能启齿的夜色笼罩;波光闪耀的渔火,被季候风分化成浪花朵朵。 我身体里的那
月亮,那么远,遥不可及。又那么近,近在咫尺,映在水中。 当黑色的天狗吞噬掉白馍,月光正一点点明亮起来,让赶路的人有了灯的指引,又增添了前行的底气。 月亮挂在树梢的缝隙,隐在楼房一角,均匀地酒下清辉,涂抹万物,替我们守护脚下的土地。 月亮,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快乐时,多以圆月示人;忧伤时,也会躲在云朵后面,偷偷拭去清瘦脸庞上的泪水。 阴晴圆缺,本是每个日子里的常态,谁也躲不过一场风的窥探,一朵
引子:山东省青岛市北部有一个城阳区。这里山清水秀,古迹众多。 仲村过客 前后左右都是山。 作为山窝窝里的一处驿站,你收留了那些风尘仆仆的过客,也收藏了他们的梦想和未来。你知道,所有的诗意的远方都在月亮桥的那一头。在接近与抵达的过程中,你只是一名默默无语的看客。每当夜幕降临,那些杂乱的呓语便飞上枝头栖息。 月光不懂,燕雀不懂。 而你是懂的。 遥想当年,蒲松龄在这里曾经摆下茶摊。 轻摇羽
汉字的针脚,走出千里江山图 纸上绣花,纸上种草,纸上堆山造海……汉字的针脚,走出千里江山图的阔达。 纸上乾坤,文字的森林里,豢养的思想之光,横、竖、撇、捺、折搭建的草堂,诗的雕梁画栋里,住着满堂的儿孙。 在最深的岁月里,消磨着最慢的时光,指尖上的星辰,抚过云朵,搬运着歌声,坠落在举起的酒杯里。 一杯,敬天地;一杯,敬你! 让一阵鸟鸣,告诉你村庄的秘密 循声而望,一只啄木鸟举着尖尖的嘴,
这个夜晚因雨的加入而与昨夜有了明显不同,却又与过去某个夜晚惊人相似。 雨在窗外持续下落。凉在窗内徐徐上升。 听,雨仿佛落在地上又仿佛落在树上。 当我因落雨而痴迷时,我听见雨落的声音那么整齐有序。 外界强有力的干扰,也没有打乱它的脚步。 我不是雨,常常受到外界困扰。 雨在夜里下,我安然入睡时,窗外大风呼啸。 湖 面 我站在湖边,因过分关注清风微澜的湖面而忽略了风也吹过了我。 树的摇
我为太阳干杯 黎明时,疯狂的日子噼噼啪啪发出旗语,标示出扔在磨坊、火焰、太阳和烛光上的花边畅饮的明显强度,子夜时,我把月亮的银色果汁挤进我心灵的红色玻璃杯。我为太阳干杯——他盖着夜幕的床单,隐藏着躺在床上。到了早晨,他会像印第安人起床,越过天空进行马拉松长跑。 我跟过去决裂 在一座走红的办公大楼中,一个人对刚从进展学院毕业、眼睛明亮的速记员口述一封信。尊敬的女士:我很抱歉地通知你,你的天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