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是白的,纸是白的,大浪中,跃得最高的水花放射出耀眼透亮的白。那么白到底是什么? 白是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的最高境界。生活中可以忽略,但必须承认它的存在;她可以没有形态,却深藏巨大隐形力量;她允许你任意修改,依然能产生很多可能性。 世界上韧性十足的事物似乎都和白有关,比如人来到世间空手而来,去时空手而去,这是白的另一种形态。 那么文学创作里的白在哪里? 在一个没有结局却有无数种可能性的开阔地带,
王石斌,福建霞浦人。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见于《民间文学》《福建文学》《短篇小说》等刊物。今古传奇文学奖短篇小说奖、孙犁散文奖获得者。有中篇小说入选“2022年度宁德市文艺作品扶持项目”。 詹姆斯·科尔曼按下时空定位器的启动键,熟悉的眩晕感立刻袭来。他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总统办公室里那面三星旗的影子,耳边回响着总统最后的嘱托:“记住,决不做老二!” 当视野重新清晰,詹姆斯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
还是那头秀发 四十年了。 我要用它将她唤回 我提取了DNA 克隆了她的原型 当我八十岁的时候 亭亭玉立的她 又将站在我面前 还是那头秀发 她的那个他 六十年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却把我当成了她的那个他的爷爷 我拿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互赠的礼物 拿出六十年前的分分秒秒 拿出她使用过的物件 那个搪瓷碗是她的奖品 那两根竹织针上化石了她的指纹 一切,她全然不知 她只坚
作品发表于《安徽文学》《时代文学》《鹿鸣》《牡丹》《都市》《延安文学》《作家天地》《椰城》等刊。 1 手术后,总算清静了三个月。每日只琢磨养生之道一食补、针灸、八段锦。嫌老婆啰嗦,儿子又总是出差。嗓子堵的感觉隐隐回来了,安慰自己只是消化不良,每天煮一锅山楂水,替换掉喝了几十年的碧螺春。后腰处隐隐闷痛,不动时倒不明显,贴了膏药,皮肤却起了疹子。终于等到老中医坐诊的日子。老中医是位银发老太太,在业
闫庚卉,山东省作协会员,非虚构作品《第三种关系》获得2022年《十月》和《青春》杂志举办的征文《人生的舞台上》三等奖。中篇小说《老楚的密码》获得第十四届中融华语原创文学大赛入围奖。《老隋家的小五》发表于《儿童文学》。小说《柳哨》发表于《漫画周刊》。有小小说发表于《小小说月刊》。 小区里的早点摊子老旧,没有挂牌子,只在门口摆了地桌、马扎。桌子像是从油里捞出来的,马扎也是一层油垢。我买了两根油条,正
,在全国400余家报刊发表以小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800余篇100余万字。近百篇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刊物选载或入选各类选本。出版有个人小小说集《凡人俗事》。 自从马忠心把守着桥头后,桥上就再也没有走过一个人、行过一辆车。乡长很满意地笑着说:“人找对了。” 年代久了,桥成了危桥。两边桥头挂着“危桥,禁止通行"的牌子,还用几根大木头绑扎成一个“田"字架立在桥南头
程默的风筝在小镇上是有名的,不仅做工精细,更因为它们总能飞得比别人高。每当春风拂过青石巷,孩子们便来敲他的门,求一只“程氏风筝”。 他的风筝骨架用的是三年生的慈竹,削得极薄,却异常坚韧。纸是上好的宣州棉纸,浸过桐油。最妙的是他调制的颜料,靛青混着一点墨,画出的燕子翅膀仿佛真能划破长空。 五月初七,城里来了个女子,说是画画的,在集市上看见了程默的风筝,非要见做风筝的人。程默正在后院给新扎的蝴蝶风
范百常发明“水电报” 被群山与江河合围的巴蜀,尽管早有川江以及五尺道、蜀身毒道、秦陇蜀道等与外界沟通,但毕竟受制于交通的艰难与信息的迟滞,邮传更不便当,所谓“飞鸽传书"之类的传播方式,应属今人的想当然。但巴蜀人朝向天空的想象,却从来不缺乏设计,比如,像嫦娥一般冉冉飞升的孔明灯。诗人陆游的《灯笼》称:“灯笼一样薄蜡纸,莹如云母含清光。"南宋范成大在吴中(苏州)看到施放孔明灯的情景,在《上元纪吴中节
春三月,南充向北,西充县一个叫仁和镇的地方,绿油油的桑树正铆足劲生长。在省属仁和蚕种场的冷库里,一盒盒蚕卵蓄势待发,一个多月后,它们将从这里起程,分赴省内外各地乡村,从蚁蚕到蝶变,完成生命的又一轮回。 在南充,像仁和这家至今仍由省里直接管理的蚕种场,还有阆中蚕种场、南充蚕种场两家,分别创建于民国初、中期。 用桑枝抽打屁股。现在回想起来,这打挨得真是原生态。梦里,我曾听见桑树喊我的乳名。 解放
老屋后山崖上孤零零杵着棵榉树,树皮裂得像父亲擦着锄头的手。 八十年前,老屋后头是个堆满乱石的山头,一下大雨,那些石头就顺着山沟往下滚。雨要是下个不停,还会塌方。几间草房,都不知道被冲垮多少回了。有回暴雨,磨盘大的石头轱辗轱辗往下滚,生生把西厢房的土墙砸出个大窟窿。 后来,爷爷实在没办法,就带着全家老小,光着膀子垒了三层鹅卵石堡坎。那些石头缝里渗出的泥浆,能把新纳的千层底黏掉。在堡坎上种树那天,
洗掉了偏颇之心 小寺庙低调像一只小鸟藏在微尘里 只比周边的野草略高比我的仰望略高 寂静砌墙烛光在此修行 引空中落日 在墙上画一个圆圈 一个人站在圆圈外面被光线浴身 她洗掉了偏颇之心光晕如乳 她吮吸到时间滋润过的芳草之精 我在寺外躑躅无意间看见一只鸟 扇动小小的双翅把寺庙驮到白云之上 天空慈悲薄雾笼罩下来 钟声在寺庙周围绣出锈迹和花纹 万物纷纷落进自己的影子 星辰的出入口一
彩虹 闪电开路,雷霆击鼓 暴雨狂奔而来,带着整个天空 交出远山是不够的,交出城市 高楼、汽车、慌乱的行人 和湿漉漉的灯光也是不够的 我的身体裂口,装不住暴雨的滂沱 我的骨头疏松,盛不下暴雨的强悍 只有把揉皱的灵魂 交出来,像一张白纸,写有残破的诗句 让暴雨在折皱间翻滚、跳跃、嘶鸣 像血,找到合适的身体 开启了梦想的跌宕之旅 残破的诗句冒出嫩绿的芽尖 阳光俯首,正把它们喂
1 车过盐亭。微风中 故友在西河岸的老桑林招手 举手投足,略带沧桑 采桑的村姑,在低海拔的土梁子上 歇息 这一刻,村姑是我 十万万个乡关何处寻的问候里 最接近乡关那一个 故友说起今年蚕茧的成色和收成 说着说着,村姑不见了 山窝窝里老院子锣鼓响起 一场坝坝戏开始临摹发生过的故事 除了老生和小旦,还有谁 会躬身向蚕房 道歉? 2 唐朝的邮差去了哪里? 三月的盐亭迎来
大雨之前 天空渐渐压低自己的帽檐 云的额头上,一个凸起的岬角 成为下一个没有被拉下的名字 回忆,犹如一个即将被淋湿的根茎 生长,但却被固定了倾斜的方向 渐渐打开的 云里吐出了月光 这静静绽放的过程 缓慢地冲刷着 细细道来的微风 抖动中,些许光线 迎面飞过,渐渐在空中 裂出几个缺口 比如庙宇和河流 比如动物的奔跑和 沉甸甸的果实 它们都来源于自己 它们正在将自己露
我将在人间留下一片废墟 我眼中最复杂的建筑 莫过于自己 最令我不满意的建筑 还是我自己 五十年的忙碌 我只是在反反复复地 把我不断地推倒 不断地重建 我一直无法构建出 一个真正的我 以此进度,我将在人间 留下一片废墟 除了眨眼,还有什么办法 除了眨眼,不停地 还有什么办法? 从天空到人间要用光年计算 不知是否还有别的办法 月亮在云层里。如果有 我怎会把眼睛眨得
状元街上 走进状元街 踏着斑驳的石板 我希望穿越到南宋 撞见那个状元赵逵 以及与他同时代的人 我会在街边 找上一个茶馆 把他们叫到一起喝茶 调停他们的是非恩怨 走进状元街 看着古朴的房屋 我希望穿越到清朝 撞见那个状元骆成骧 以及与他同时代的光绪皇帝 我会在街上 当众拦住圣驾 给光绪皇帝呈上一个奏折 请求擢升骆成骧的官职 以便他更好地为国效力 在那个奏折里
白云是闲笔 昨天的雨水早已经被今天 下山的溪流带走 云居山被清洗一空 好消息是今天没有雨 不好的消息是今天有风 白云在流动中喷嚏连连 感冒和落叶 是两种没有边界的事物 白云深处落下的雁鸣 是一个巨大的螺栓 越来越紧地 锁住一座山的寂寥
他总在树冠里, 修剪多余的春天。 剪刀张开时, 鸟鸣和树都安静下来。 他熟悉每棵树的脾气, 熟悉它们的年轮、喜阳还是喜水, 甚至从小树长成参天大树的整个一生。 树影把他剪成碎片时, 阳光正一针一针, 缝补他的蓝灰布衫。 而他就退到墙角处休息一会儿, 然后变成另一截待修的树枝。
一路披荆斩棘,从远古的丛林走来 我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猎人 身上的每一个毛囊,都被 时间的针扎过,以至于双脚站立不稳 温热的血液已经流失殆尽 疼痛如此陌生。胸中的块垒 如荒芜的城堡。海岸线节节败退 在苍凉的眼神中渐次消失 我听见躯体里一个声音说:“我要 盛开” 无比冷艳的花朵,毫无悬念地 成为了靶心。而那些 长满刺的舌头和眼睛 多么像被时间捆绑在一起的银针 追赶着锈迹斑斑
从一片叶子到另一片,咫尺的距离 仿如一个个深渊,密集的黑 凝聚,不经意间就会一脚踏空 漏洞的陷阱无处不在 透过的微光,迷惑你所看见的 看不见的词语在诸神的 余威里涌动,画着自己的圈 数不清的微情绪,一闪而过 落在湍流中,落在薄雾里 落在你经过和未经过的大雪中 铺展开一片微黄的叶子 冻僵的虫子粘连其上,唯一的虫洞 在它的头顶,像一个倒立的叹号
坐在黄昏之上的人,久了 会听见流水与风,在左耳与右耳间 互为彼此的渡船 再久一点,会发现 流水是淋透了雨的风,又深又沉 带着体内的 沙粒,石头,某种难以名状的激动 一路狂奔,冲撞 像在寻找,又像逃离 所以,流水总是满眶湿润,是因为 体内的人影,云烟,还是因为自己的 一去不回头—— 空空的水面就是答案 而风不同,风,有时会突然回头 在一棵树空荡荡的伤怀前 沉默良久,然后
这里有太多故事。超逸于人世的雨雾 唐诗的支流,李商隐回不去的长安 巴山编织的丹霞飘动,人们穷极一生 也没能在林木写就的经文前找到答案 风物相互碰撞,一代人仍在山中攀援 庙宇传出浩荡钟声,烛影只在某刻 灿烂 我重新走进那些与万物为邻的日子 寂寥世界,水杉和银杏的区别并不 明显 玉兰卷起波浪,一行白鹭展开青天 绿色江水让此处山岳足够明亮、缓慢 我在嘉陵江等一场浓雾,等空中传
夜,如倒立的枯井,吸纳一切有光的 音符 此刻,适合紧闭轩窗 任所有逝去的声音为自已弹唱 而我,适合坐成一棵树桩 让几星萤火,从喉咙里飞出 找回那匹失踪的白马 与白的墙、蓝的纸,以及蝶翅 燃成粉色的裙,一同 跌落春的陷阱 水汽漫漶,脚下的泥土生出许多虚无 一些湿漉漉的诗句爬满全身 隐隐几声布谷,春天又近了几步 在窗棂,画几笔虚幻的爱意 曙色起身,一个穿黑色雨衣的人 向
已没有气力划开水面 去与几条鱼交谈 曾经的奔波和羁旅 凝结在滩涂,大片干裂 时光灯标,仍在远处闪烁 往事与河流密切关联 却已无所谓浑浊或清澈 云羽没有被弯月钩住 锈迹斑斑地孤悬在船艏 河道几叶帆篷漂游 像水岸长出乳牙 咬紧逆风,炫耀张力 殊不知千里烟波 都叠印着旧船航履 这夜,无数盏河灯 点燃水流哭泣 目光噙满不舍和祈愿 似乎也飘走了往昔岁月 旭日攀缘船舷升起
是谁指引我 来到西蜀子云亭 在扬雄曾经读书的凤凰山 用艾草和菖蒲的清香 洗涤心灵的尘埃 那穿着汉服 在玉女湖旁拍照的年轻人 混淆了时光 那站在扬雄石雕前 背诵古诗的孩童 传承着祖辈先贤的遗风 水泥早已覆盖了 拉着厚重书卷的车马辙 漫漫风雨 侵蚀了您读书的亭台 千年一梦 古迹斑驳枯瘦 书声朗朗依旧
你是信天翁切开十二级的浪锋, 用一生丈量赤道与极昼的忠诚。 我用翅膀焊死所有分岔的航道, 盐粒把骨骼结晶成千年的青铜。 你用指尖拨动潮汐的丝线, 经纬借渔网收拢发光的脐带。 我把月相的缺口补全为圆, 任季风搬走所有流逝的誓言。 你击穿过珊瑚暗礁的裂缝, 磷火把遗落的鸣叫译成了星座。 我的每束光都是倒灌的雨, 朝着云层初孕的旋涡海阔天空。 你那天生的喙尖啄破一千次风暴, 褪
远方是我今夜宽敝的空房 远方的你是我从未见过的 是我从未忘过的空空天堂 今夜你如一条月亮裙子 躺在远方,今夜琴声呜咽 今夜你如一本书,打开在天边 今夜,你是我今夜的夜 今夜我要送你一条小小的月亮裙子 给你穿上 我要送你一条河流 我要在今夜的田野一生耕耘 我要在你张开眼的时候 看到太阳
烟云绕窑,瓷土在掌心回旋 迸射出素雅的模样 窑口的火焰,化为 夜色里的赤龙 吞吐瞬息间的青釉光华 炉边守望,指尖为笔 匠人以泥香与烟火对话 瓷声清脆,敲醒沉睡的夜色 凉风染尽青韵,千年匠心的叹息 透过指尖重塑瓷魂 捧起赭土的温润 捏塑成碗、盘、壶、瓶 一刀一刻,梅菊与莲荷 在瓷身上传颂本土的风骨 一捏一捻,锁住青山与礼乐的回声 游子归来,手捧一盏 沉淀风雨的釉色
龚学敏的名字在我阅读星空中闪耀始于三十年前。一九九五年二月的某天,印月井老街临河茶馆里,因为生计,那时的我与写作隔离。小城诗人雷田伦递给我一张报纸,不是《成都商报》就是《天府早报》,报贩叫卖的,一大叠,叫我看一位诗人重走长征路的消息。面向河坎上一丛新叶树的我正在低吟帕斯捷尔纳克的一句诗:“大放悲声抒写二月/一直到轰响的泥泞/燃起黑色的春天。”我喜欢这样有激情有硬度的诗。当时是王家新还是周所同,在一
中国共有60多万个行政村,北川县共有304个行政村,石椅村无论作为三百零四分之一还是六十万分之一的存在,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耀眼之处—一如果一个村子就是国家组织结构中的一个细胞,那么,石椅村就是中国的一个普通细胞,几乎谈不上先进性、典型性和示范性,无论历史、人文,还是产业、风景,都极其平凡,这里也找不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英雄,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石椅村在本地出名,始于2008年“5
正如黎阳在他《蜀道》的后记里所说:“故乡的地下埋着祖宗,地上留着童年和成长的痕迹。四川,是我安身立命的新起点。” 他入川十五年,已经出版《成都语汇:步行者的素写》《西岭笔录》两部书写四川的诗集,如今《蜀道》又问世了,可见他对蜀地爱得多么真切!正如他所说:“《蜀道》是我的踪迹史,也是我入川行吟的路线图。” 去年刚刚收到他的诗集《西岭笔录》,书还放在我的案头,现在看到他又出版了诗集《蜀道》,作为一
,藏族。在全国公开刊物发表小说、散文作品一百多万字,作品散见于《十月》《花城》《中国作家》等期刊,出版散文集《凹村》《风过凹村》《消失的故事》,获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四川文学奖“特别奖”、三毛散文奖、孙犁散文奖、《花城》文学奖散文奖、《收获》无界漫游计划入画散文奖等奖项。作品翻译成英文、朝鲜文、蒙古文、藏文等。有文字收入各种选本。